外头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雪花宛如倾巢而出的白色蝴蝶,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将整个世界隔绝出了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她身后不远处,车顶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地上的车辙已经被完全覆盖住,让人分辨不出它来时的路径。
纪予铖靠着车门抽烟,淡青色的烟雾还未及成形,就被风吹散了。
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他连件挡风的外套也没穿,上身只单穿一件黑色针织衫,下身一条同色针织裤,看着像是从某个居家随性的室内场合里急匆匆跑出来的。
黑色短发上积了一层雪,远远看去,像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指间一点猩红明灭不定,鼻尖微红,他微眯着眼,看向邢枝的方向。
邢枝仔细辨认了下,他只是在看向她的方向,并不是在看她。
她怔了怔,顺着纪予铖的视线转过头,与身后的陈力泽撞上了视线。
与此同时,陈力泽淡淡地瞥她一眼,唇角微勾了下,冲着车外点了点头。
邢枝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她抿了下唇,小声说:“那我下车了,你先走吧,路上小心点儿。”
推开车门,下车,转身站定。
她站在原地,直到亲眼看着陈力泽的车子出了小区,才收回视线,慢慢地朝纪予铖走过去。
纪予铖又抽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在脚下的雪堆里,用脚捻了捻,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邢枝停在他面前,微抬着下巴:“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予铖眼睫低垂着,自顾自地瞧了她半晌,才低低地哂笑了一声。
“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
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烟雾熏久了。
邢枝神情微怔,很轻地抿了下唇。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视线下移,看到他身上的针织衫被雪水洇湿了大半:“雪下得这么大,怎么也不穿件外套?你衣服都湿了,我们先上楼吧,有话等会儿再说。”
她想去拉他,但刚一碰到他的手,就被一把甩开了。
他的力气很大,邢枝的身体不由得趔趄了一下,勉强稳住身形后,微皱着眉看他:“你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
纪予铖偏头冷笑了一声,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很明显:“如果不是我恰好出现在这里,恐怕现在被你邀请上楼的人,就是刚才那个男的了吧?”
听到这话,邢枝只觉得脑子里嗡一下,有些站不稳。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纪予铖抿直了唇线,没说话,似是在隐忍。
气氛短暂地陷入僵滞。
片刻后,邢枝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语气软下来:“你别生气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先上楼,你听我慢慢解释,好吗?”
纪予铖脸上没什么表情:“上楼就不必了,有话就在这儿说吧。”
邢枝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她快速眨了眨眼睛,压下心头泛起的酸意,自嘲笑道:“这是嫌我脏了吗?”
纪予铖握紧了拳头,过了会儿又松开,一言不发。
“好,那就在这儿说。”
邢枝有些艰涩地扯唇笑了下:“陈力泽他发了条朋友圈,说是一个人过年,我看到了,给他点了个赞,然后就聊了几句,后来说反正大家都是一个人过年,不如搭个伴,一起吃顿年夜饭,一起跨个年,事情就是这样。”
纪予铖默默地听着,脸色愈发难看了。
“这就是你不肯跟我回北城的原因?你早就打算好了要跟他一起过年,是不是?”
邢枝被他的逻辑绕懵了,愣怔了好一会儿后,才理清他话里的思路。
“你能讲点儿道理吗?是你说要留在江城过年,还说让我陪你一起,我同意了,可你呢?你临时变卦又走了!我怎么可能提前打算跟他一起过年?”
说到这里,她气极反笑:“难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就算出来你会临时变卦吗?”
纪予铖丝毫不觉得他的想法有问题,仍旧钻着牛角尖。
“那你前几天闹着非要搬家的事呢?”
邢枝愣了愣,似乎对他的无理取闹失去了耐心,说话也有些不管不顾的。
“我搬家怎么了?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住在那里?说好了一个月,而且我耳朵也已经好了,为什么不能搬走?我是卖给你了吗?”
她的情绪很激动,手臂收紧,指尖用力往里扣着,将怀里的娃娃都掐变了形。
纪予铖注意到她的动作,挑了下眉。
“这些丑东西是他送你的?新年礼物?”
邢枝低头往怀里看了眼,这些都是她自己抓的娃娃,是她的战利品,才不是谁送的新年礼物。
只是她现在情绪还很激动,又气又恼,胸腔也剧烈起伏着,实在没心思解释什么。
她不说话,纪予铖就当是默认了。
“正好,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转身往车子的方向走过去,过了会儿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个方形的盒子:“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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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枝随意扫了一眼,没接。
纪予铖把手里的东西又往前送了送,她还是无动于衷。
气氛又一次僵滞下来。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固执地想让她亲手收下他送的礼物,而她却始终不领情,看都懒得看一眼。
雪花大片大片地飘落下来,渐渐的,悬在两人中间的灰色礼物盒上也落了一层白。
他的指尖被冻得发红,手臂微微颤抖着。
邢枝低眼看着,终是于心不忍,伸手接下了,但没打开。
纪予铖也不介意,他把手掌摊开,伸到她面前:“我的呢?”
邢枝不理解,抬眼看他:“什么?”
“新年礼物。”他面无表情地说:“你给我准备的新年礼物呢?”
邢枝微怔了下,表情有些尴尬:“对不起,我没……”
“噢,对了,你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
纪予铖打断她,似是懊恼地笑了下:“看我这记性,只是,我不太确定这礼物究竟是什么?不如你来帮我解释一下。”
邢枝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纪予铖抬手捏住她的下颌,眼底闪过一丝阴戾,偏低的声线略沉闷,在这飘雪的清晨显得有些吓人。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担心你出意外,所以连夜赶回来看你,而你呢,却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手上的力道不算轻,邢枝的皮肤白,脸颊很快被压出了清晰的红印:“让我猜猜,这惊喜不会是一顶绿帽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