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予铖牵起她的手,将人拉近了些,漆黑的眼眸里似有细碎的光芒在闪。
“跟我一起回家过年吧。”
偏低的声线有些沙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邢枝被吓到了。
过年期间跟异性回家,这意味着什么,她懂。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时,心头还是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异样感受。
是雀跃的欢喜。
反应是下意识的,但回应却是需要深思熟虑、字斟句酌的。
她和纪予铖的关系,还远没有到该见家长的地步。
或许,她和他永远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纪总,你别开玩笑了,赶紧走吧,时间不早了。”
纪予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贴近她耳边,哑声道:“我没开玩笑,跟我一起回北城吧。”
邢枝安静地靠在他怀里,眼睫微垂着。
期待落空带来的失落感似乎被安抚了不少,这样就够了,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不了,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纪总,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
邢枝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后退一步,语气淡漠:“没什么意义。”
纪予铖眼底光芒黯淡了一瞬。
“好,既然你不喜欢,我不逼你,你在家里乖乖的,等我明天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
纪予铖走后,邢枝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
答应留在这栋房子里过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房子里有他,他说要留在江城过年,他说让她留下来陪他一起在这栋房子里过年。
她留在这里是因为他,现在他不在了,她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今天是年三十,各家各户都在忙着辞旧迎新、走亲访友,朱萍和邢建民就算是要堵她,应该也不至于敬业到连年都不过的程度。
更何况,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朱萍和邢建民要是真想找她,那她肯定是躲不过去的,日子总要照常过。
邢枝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装在一个行李箱里,临走之前检查了水电门窗,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后,离开了这栋房子。
她打车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区,下车前特意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口罩戴上,又把围巾往上拉了拉,羽绒服后面的帽子也扣在脑袋上。
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看,确定没什么破绽后,这才大胆地拎着箱子下了车,边走边观察,小心翼翼地进了小区。
她一路上都没敢停,小跑似的,直到进了家门才算松了口气。
家里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住人了,地上积了一层灰,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邢枝立刻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换气,然后用了一下午时间把家里彻底打扫一遍。
收拾床头柜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副黑色边框眼镜,她动作怔了怔。
这是她戴了好多年的平光镜,扮丑用的。
记不清是哪一次,纪予铖亲她,嫌这眼镜碍事,就顺手摘下来扔进了抽屉里。他说,不近视就不要给鼻梁增加负担了,扔掉多余的负累,活得轻松一点。
自那以后,邢枝就没再戴过眼镜,鼻梁两侧被镜框压出来的凹痕也逐渐恢复了。
如今再一次看到这副眼镜,邢枝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在潜移默化间受到他的影响,并悄然发生了改变。
房间收拾好后,已经是傍晚了。
时隔一个多月,冰箱里的东西早就不能要了,她准备在网上下单买些菜,晚上随便弄点东西吃,就算是年夜饭了。
在客厅找到手机,才发现微信里有好几条新消息,全是纪予铖发来的。
纪总:「飞机刚落地,你在做什么?」
纪总:「快到家了。」
纪总:「我到家了,你开始做年夜饭了吗?」
纪总:「晚上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做好记得拍照发给我看看。」
纪总:「在家关好门窗,不要给不认识的人开门,有事给我打电话。」
最后一条是五分钟之前发来的。
纪总:「邢枝,在忙什么?看到记得回我。」
似乎是等不及了,他还打了两通电话过来,时间都是在最后一条信息之后。
邢枝没把搬家的事告诉他,这会儿挑明,难免又要被他追问,她实在是懒得应付解释,抿唇想了下,决定先不说。
她犹豫了一下,指尖轻点屏幕,回复道:「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手机静音,现在才看到,我没事,你安心陪家人吧。」
……
晚上快八点,邢枝给自己煮了碗饺子,就是今年的年夜饭了。饺子是超市买的速冻水饺,网上下单买菜时顺便带的。
春晚已经开始了,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水饺,电视里欢声笑语不断,邢枝却始终不知道笑点究竟在哪。
别人的热闹带不动她的情绪变化,她的冷清氛围也影响不了任何人。
即便这样,她还是看得很认真,就如同过往的许多个除夕夜一样。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感觉自己正在过年,也能像其他人一样,辞旧迎新,明天睡醒就能迎来一个崭新的生活。
水饺吃完,刚好听到主持人说接下来的节目是个大型歌舞,她看不太懂,就趁这个空档进厨房把碗洗了,坐回沙发上时,听到手机震了下,她歪头看了一眼,是纪予铖的消息。
纪总:「晚上做什么好吃的了?」
邢枝这才想起,他在消息里提到过,让她把年夜饭拍给他看看,这会儿她的水饺已经吃完了,碗都洗干净了,还怎么拍照?
她想了一下,回复:「不告诉你。」
顺手点开朋友圈,很多人都发了新动态,大致扫了一眼,几乎都是跟新年有关的,有人晒丰盛的年夜饭,有人晒厚实的红包,还有人在朋友圈里给亲朋好友拜年。
邢枝慢慢地翻下去,就看见陈力泽也发了新动态:一个人的除夕夜。
配图是一张办公桌的照片,电脑屏幕是亮着的,键盘上搭着一只手。
邢枝盯着那句“一个人的除夕夜”看了半晌,似是被这氛围触动,她顺手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
几秒后,手机响了下,她返回消息界面。
陈力泽:「过年回家了吗?」
邢枝回复:「没有。」
消息发出去后,她盯着看了两秒,觉得这语气有点生硬,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于是她又主动问了句:「你过年还要上班吗?」
陈力泽很快回复了。
「是啊,被留下来值班,除夕夜还要一个人孤零零地上班,是不是很惨?」
邢枝笑了下:「是挺惨的。」
陈力泽:「你呢,过年一个人?」
邢枝:「是啊。」
这条消息发出后,过了将近五分钟,才有了回复。
「既然同是天涯孤单过年人,不如凑活一下,搭伙过个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