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枝皱了皱眉,抿唇沉默了一会后,忽地笑了起来。
“怎么,你不知道这事?看来他跟你也不是一条心嘛!当心点,别是拿着这钱出去养别的女人了。”她话里的揶揄之意明显:“你这么爱他,可怎么受得了啊?”
朱萍还是有些不相信,迟疑道:“你爸他真找你拿钱了?”
邢枝看了眼时间,那边节目演出差不多要到尾声了,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
“这件事你还是去问他吧,我还有事,挂了。”
“你等会儿!”朱萍扬声叫住了她:“你爸的事我会去问他的,但今天这钱你也必须得给我,明天你弟妹就来了,我不得多给她做点好吃的啊?”
“这是你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邢枝捏了捏眉心:“我的意思很明确,想要钱就把黄金还给我,否则免谈。”
朱萍低声咒骂了几句,威胁道:“黄金我是不可能给你的,这钱我也必须得拿到手,我告诉你邢枝,要么你乖乖把钱打过来,要么我就去法院告你,我都咨询过了,你有义务赡养父母,这是你一辈子都逃脱不了的责任!”
听到这话,邢枝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一辈子,又是一辈子。
这夫妻俩还真是一个德性,动不动就拿一辈子威胁人。
邢建民说,他的女婿就该养着他,一辈子也逃不掉。朱萍说,她的女儿就该养着她,一辈子也逃不了。
他们夫妻俩想用这条无形的枷锁,将邢枝和他们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女婿完全锁死在牢笼里,一辈子都别想逃脱。
还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直到此刻邢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先前跟李文婷说的那句“明知道不会有结果”是多么可笑,在这种被自己的家人虎狼环伺的情况下,还谈什么结果?哪还有什么结果可言?
谈不了结果,就只能谈结局了吧。
未完,不待续。
或许这才是她和纪予铖之间最好的结局。
“随便你,想告就去告吧,我等着收法院传票。”
邢枝靠在墙壁上,下巴微抬,轻呼一口气,似是有些疲惫:“别怪我没提醒你,法院就算判你赢,也无非就是让我每个月给你三五百块钱而已,真到了那一步,这钱我愿意拿,一分也不会拖欠,这样你满意吗?”
“三五百块钱,你忽悠谁呢?这么点钱,够干嘛的啊?你爸每个月买烟的钱都不止这个数了!”
朱萍显然对邢枝的说法不太满意,扯着脖子叫嚣,但气势明显比先前弱了一些。
“你不是说已经咨询过了吗?大概会判多少钱,律师没告诉你?”
邢枝忽然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去告吧,找个好点的律师,法院判多少我都认,干脆就一次性了断吧,我受够了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
听出邢枝话里的无奈,朱萍忽然来了精神,冷哼一声:“受够了?这才哪到哪?我告诉你邢枝,你是我生的,想摆脱掉我和你爸?没门儿!这辈子都别想了!”
邢枝从宴会厅出来的时候没穿外套,这会儿人虽然还在室内,但几步之外就是连廊,刺骨的寒风一刻不停地吹过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行,要不干脆这样吧,你去找最好的律师和法官,跟他们说说好话,直接把我拉走枪毙了吧,我活着摆脱不了你,死了总可以吧?”
电话那端沉默了会儿。
外头起了风,天色暗了下来,瞧着似乎是要下雪了。
“别跟我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吓唬谁呢?”一计不成,朱萍又心生一计:“既然你软硬不吃,那我就只有找我那好女婿去了,你什么都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吗?”
邢枝眉心跳了跳,心里烦躁得厉害:“我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更不是你女婿,这事从头到尾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朱萍敏锐地听出了邢枝的情绪上的变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没错。
“没有关系他会替你出头?你在这儿哄三岁小娃娃呢!以后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他提,他会尽量满足的,这话当时可是他亲口说的,没人逼他!现在想甩手不管了,晚了!”
朱萍发了狠似的:“要是敢不给钱,我就去找他闹,像他这种有头有脸的人,最在乎的就是脸面了,我就不信他不在乎!跟我的女儿搞在一起还不想拿钱,我非让他惹一身臊不可!”
邢枝没说话。
她用力收紧掌心,任凭指甲陷进肉里,如同尖刺扎进骨血里,很疼,但好像又不够疼。
突然很想抽支烟。
上次和纪予铖一起抽烟,烟雾入肺的那瞬间带来的窒息感,一度让她咳嗽个不停,难受到流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尝试了。
这会儿倒是有点想念那种感觉了。
手机里朱萍的威胁和谩骂声还在继续,邢枝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低垂着手臂,脊背微弓,整个人像被风雪压趴下的枝丫,彻底没了一丝生气。
耳边是不断充斥着的风声和女人叫骂声,聒噪得令人心烦。
当她刻意忽略掉这两种恼人的动静时,又觉得周围安静得可怕,像不见底的深海一样,孤独得让人恐惧。
恐惧蔓延,快要将人吞噬,耳边忽然传来了阵阵“哒哒”声,她指尖颤了颤,还没来得及分辨出这声音的来源,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邢枝。”
这声音像雪一样温润清透,却带着令人心动的温度,上扬的尾音很轻,似在呢喃耳语。
原来她的名字这么好听。
邢枝怔了怔,转头往连廊那边看过去。
已经开始扑簌簌落下的漫天雪花成了动态背景板,与庭院里的景致自成一幅画,一动一静,美得令人心惊。
纪予铖就站在那里,仿若成了这画中的一部分。
这一刻,邢枝真遗憾自己不是画家。
纪予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后,往下移,落在她手里握着的手机上,眉头轻皱了下。
手机屏幕还亮着,女人的吵嚷声还在继续。
注意到他的动作,邢枝心头一颤,强烈的羞耻心和自卑感席卷而来,心中慌乱不已,来不及思考,立刻挂断了电话。
她咽了下口水,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出来了?”
纪予铖抬脚走向她,脱了大衣就往她身上套:“天气这么冷,出来怎么不穿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