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棠谦虚的语气听起来格外可爱。
司殷勾了勾唇角没有对此作出什么评价，反而不着声色地看了眼对方亮晶晶的唇。
每一部分影灵融合，他都能够拥有影灵在副本里的所有经历。
那些血腥的、反复的，以及…和少女的一点一滴。
“对了！”
宋知棠漂亮的眸子微微睁大，说道：“我发现，副本里的那个洛尚伯爵，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她才反应过来这一件事。
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是宋知棠清楚这和主神团队一定脱不了干系。
司殷闻言点了点头，眼底闪过寒意。
他看向怀里的少女，对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二人此刻姿势的亲密。
但他也没有提示对方，只是顺着少女的话说道：“他是一个被重新改造过的npc。”
“重新改造？”
宋知棠之前在司殷讲述的故事里有听说过这个词。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司殷借着影灵融合的所有记忆，在脑海里捕捉到了一些零碎的记忆。
他皱了皱眉，说道：“主神团队除了你之前打过照面的0001号外，还有几个专门针对nco进行改造的人，其中最受0001器重的，是一个叫凛凛星的女人和一个叫凛凛月的男人。”
凛凛星和凛凛月？
双胞胎吗？
宋知棠认真听着，头一次听到主神团队其他成员的名字，不免有些好奇。
司殷仔细回想了一番，在神魂被打碎之前，他并没有和主神团队的其他人碰过面。
作为主神团队的“核心”，一直以来，为大众所熟知的，也只有0001这一个人物。
但碎片上残存的同样被“改造”的记忆他倒是有不少。
“凛凛星应该是负责副本维护，凛凛月则是负责NPC的改造。”
他思忖了片刻后对二人的分工做出总结。
“洛尚伯爵这个NPC，过去只不过是一个长相普通的血族，被改造过后，副本正常运转下，也并不会有其他人觉得不对劲。”
所以，这得需要两个人的协作。
一个改造NPC，一个修改副本。
宋知棠听着不免在心底感叹。
这个流程听起来和现实生活中开发程序的团队差不多了。
“季听然这个玩家，应该也受到过改造。”
司殷说着突然提到了刚被带走的季听然。
季听然，也被改造过？
宋知棠闻言只是迟疑了瞬就点了点脑袋。
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在新人考核副本时季听然就已经被淘汰回收了，现在还能好好出现在副本里，肯定是接受了主神团队的“帮助”。
然而墨修作为这个副本里关键的NPC，掌握的信息肯定比宋知棠要多得多。
他缓缓添道：“随机到这个副本里的玩家，只有人类这样一重的身份，他的身体已经被改造成了血族，思想却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只能说明他和主神团队做了交易。”
不是NPC，也不算是单纯的玩家。
“这样的交易，很可能是针对你而来的。”
宋知棠此先就已经察觉到了，她抿着唇，认真地问道：“所以现在主神团队已经知道我们要做的事情了吗？”
“还是说，他只是试探？”
司殷垂下眼睑：“难说，但我认为，他们目前应该只是怀疑。”
不然也不会在副本里突然改造出一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NPC。
如果宋知棠被皮相这样的设计所迷惑，也许他们做的事情确实会暴露。
他想着将宋知棠撑在自己胸膛前的一只手腕轻轻抬了起来：“神戒，是一个很好的藏身容器。”
宋知棠原本还在思考着这一可能性，被对方的动作一打岔，后知后觉二人的姿势还维持着适才使用净化时的模样。
一股热气爬上脸颊，她不自然地动了动，但是手还在对方手里，只能红着脸又僵住了。
将少女尴尬的神色看在眼里，司殷沉默了瞬，并没有将对方放开，反而开口继续说道：“影灵藏在这里面，不管是检测能量的波动还是其他，都没有办法检测出来，所以主神团队大概率会以为我…消失了，或者…被你的天赋技能净化掉了。”
他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少女水润的唇瓣。
宋知棠被他看得脸上热度更烫了。
她怎么觉得…司殷话里有些别样的意思……
近乎有些自暴自弃，她只能垂着眼睫胡乱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自己清楚了。
司殷看着她鹌鹑一般的举动，轻笑了一声。
松开了握着少女手腕的手掌，但他却并没有随之将少女松开，而是又将手无比自然地环到了少女腰间。
宋知棠更僵硬了，她呼吸一滞，只觉得脸颊上的热度快要将她带走。
少女表情很是可怜，像被欺负透了。
但司殷还什么都没做。
他顿时起了一丝丝逗弄的念头，丝毫没有了过去那副淡然到距离千里之外的模样。
反而像一个有经验的老手，微微垂下脑袋，红宝石一般的眸子里流淌着淡淡的鎏金色光芒，盯着少女粉嫩的脸蛋，像是要把对方漂亮的小脸儿盯出一个洞来。
他轻轻地，刻意压低了声线，磁性悦耳的嗓音似乎要把人半边身子都震麻掉：“你看起来好像很排斥我，为什么对被异化的影灵就没有这样强烈的抵触呢？”
宋知棠和对方对视了两秒就移开了视线，她没想到司殷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语气里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委屈意味。
她睫毛狠狠颤抖了瞬，没有回答。
司殷却好像还嫌不够，歪了歪脑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个副本，我们都已经拜过堂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个副本里，被司殷牵着手走向祭台的场景随着这三言两语又重现在了脑海里。
宋知棠被对方问得眼尾都红了一片，她贝齿习惯性咬住下唇，看左看右就是不看抱着自己的这个人。
司殷眉眼弯了瞬，视线移动，余光扫见桌面上的那几摞书。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一句话：有时候，适当的示弱，可以唤起对方的心软。
他挑眉，怀里的这个小家伙似乎不用示弱都很容易心软。
但是不知道是好奇还是说久未悸动的心脏在催促他。
他耷拉着眼皮，语气弱了下来：“被副本规则摧毁了一次，还好影灵并不会真正死亡，不然，之前的努力可能都白费了。”
宋知棠听见这话抬起头，却看到对方虚弱的神色。
她脸色苍白了一瞬，也顾不上觉得尴尬羞耻了，只连忙问道：“你…你还好吗？”
司殷勾起一抹浅笑，神态却格外的脆弱：“我没事。”
在副本规则的设定下，他需要用“银月”的生命去换取诅咒的终结。
献祭出“自己”的性命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痛楚，或者说，这样的痛楚还不及他被打碎神魂碎片时的万分之一。
不过是走个过场。
结束一切后他当即选择跳脱了当前的副本，借用影灵之间的联系，提前潜入了B级副本里。
其实，主神团队如果对之后存在影灵的副本发起能量检测，就会发现，原本只是一片碎片的能量却爆发出惊人的数值。
可惜，棋差一招。
更何况，检测副本最先的前提是关闭副本后进行检测，宋知棠下副本的速度很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发起检测。
更何况，以“洛尚伯爵”和季听然这样安排来看，主神团队并没有发现影灵真正的去处。
这也是司殷猜测他们并不清楚宋知棠和他所要做的一切的原因。
顶多…只是怀疑而已。
然而这话落在宋知棠眼里却变了味道。
这哪像是没事的样子？
经历一次死亡，这种事怎么可能对对方没有影响？更何况…还是自己要求的。
她顿时有些自责起来，眼眶泛起水汽：“对不起，都怪我。”
墨修掀起眼皮，有些讶异。
看到少女雾蒙蒙的眸子，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也顾不上装作受伤的虚弱模样了，他敛起神色伸手摸了摸宋知棠的脑袋：“我真的没事。”
说着还伸出手，将手掌摊开放到宋知棠眼前。
一瞬间，鎏金链条包裹着黑雾的一缕球状气息出现在了手掌上空。
是悬浮的状态。
宋知棠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沾了丝丝水汽。
这是什么？
司殷见对方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手上，松了口气，低声解释道：“这是具象化状态下的神力，你可以从神力的外观判断我的状态。”
神力？
宋知棠呆呆地喔了一声。
又听到司殷说道：“金色链条越密集，就说明我的本体越完整。”
宋知棠仔细回想了一番。
第一个副本的时候，她看到的古堡里的黑雾几乎没有金色的纹路。
但是几个副本过去……
又将视线凝结到司殷手心的那团神秘又充满了一股诡异气息的黑雾上，看起来现在确实多了很多金色的鎏金链条。
包括自己手上的镯子…一开始还是黑色多，现在金色也占据了一大半。
她缓缓放下心来。
但还是轻声说道：“我会努力帮你搜集所有的影灵的。”
司殷闻言心底一软，像是被羽毛轻轻划过似的。
这件事情，究其本源，本来就同少女无关。
最开始和少女产生联系的时候，他的想法和以往一样。
作为神，似乎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观念。
他们生来高贵，或者说，生来冷淡。
他们不会过多的去干涉下界的任何事情，万事万物自有规则和定律，不管是人类还是灵鬼，皆是如此。
在他们眼里，只要规则和环境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动，他们就不会亲自去介入。
而一旦有任何的大的变化，或者棘手的事情，他们也只是作为最高一级的管理者对下面的那些人物进行一定的提示。
他日常除了在神殿里听下界那些灵鬼灵官的报备外，就是吸收黑暗带来的自然之力。
所以，一开始，他对少女的态度只是抱着对方理应帮自己搜集影灵的思想而决定的。
少女的出生、成长，注定和他绑定在一起。
神殿给予她的父母以庇佑，帮助她们逃过一次又一次的数值检测。
而作为玄冥主掌往生道的祭司，也就是宋知棠的母亲，她有守护玄冥的使命。
所以她才会在残余神魂的指引下，将神魂以及神殿里的一些信物同刚出生不久的宋知棠绑定在一起，然后送往了人类世界。
宋知棠注定会回到已经千疮百孔的玄冥，至于什么时候，只是时间问题。
而作为孟婆的女儿，她也就继承了这一使命。
但经历了这些副本，司殷心里的想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的没有应该与不应该吗？
神明…就真的只能高悬在空荡的神殿里，冷眼看着万事发展吗？
他也会反思。
如果以往的自己，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看着玄冥，那被这些外来者打碎神魂的他，又怎么能够心底丝毫没有任何波动地要求宋知棠帮他重铸神魂呢？
仅仅是因为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吗？
这些人类、灵鬼的死活，又真的和他没有关系吗？
倒也不能说是少女的什么举动给了他启发，而是少女的存在…让他不自主地会去观察，去思考，去融入。
实际上，在圣窟那个副本时，他就已经想了许多。
信仰…守护……
神殿里，他也能听到各司的供奉和祈祷，玄冥特有的净灵日，那些灵鬼甚至会为自己举办一场宏大的盛典。
作为守护玄冥的神，他想，玄冥现在这样的局面，他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是他…没有尽到作为神守护自己子民的责任。
少女看着司殷盯着自己一语不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她试探性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
司殷回过神，好看的眸子微动。
他并没有告诉宋知棠自己心里的想法，只是收起了手里的神力：“谢谢你。”
格外衷心的语气。
里面莫名夹杂了很多复杂的情感。
宋知棠顿了顿，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没事的。”
只要帮司殷收集完影灵，那玄冥就会恢复正常，那些一批又一批被拉进这个异世界被迫进行副本考核的人类就都能得救了。
还有她的父母。
宋知棠想……
自己还没有见过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