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虽然轻微,但却很是慢悠悠的,似乎透露出几分闲散。
整个房间唯有手腕上的镯子的流光以及斜前方缩小的直播屏幕冒着蓝幽幽的光茫,但这光并不足以照亮周围的环境。
宋知棠屏息凝神,伸手抓住床头靠着的浴室墙角,在黑漆漆的环境里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了自己的房门口。
砰、砰、砰——
清脆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宋知棠整个人一颤,连呼吸都放慢了几分。
外面的人似乎是看门内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接连敲了好几下。
见那人似乎有一种里面再不给回应就会一直敲门敲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宋知棠迟疑地问了声是谁。
少女软糯的声线透过铁门隐隐约约传过去,敲门声戛然而止。
四下死水一般的寂静,等了大概好几秒宋知棠调整了下位置又问道:“是谁呀?”
“是我。”熟悉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宋知棠神经高度紧绷,整个脑袋因为害怕和紧张嗡嗡作响,隔着一道铁门,那人的声线并不真切。
“余医生?”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语气有些不确定。
“嗯。”
那人言简意赅,宋知棠却丝毫不敢松懈,她想了想颤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听到四楼有动静,上来看看,好像有一个病人出现了问题,需要你开一下门。”
很清晰的女声,和余然前几次和自己相处时的声线一模一样。
病人出现了问题?
宋知棠皱起姣好的眉,看着弹幕上跳动得飞快的一连串短促星号,大致能猜到这些人在劝自己不要去开门。
仔细回想,刚才灯光熄灭后这脚步声从不远处传过来,自己一时也分辨不出具体到底是来自哪个方位,但肯定不是从楼道那个方向,那就可以排除是医生,至于病人…应该也不太可能吧?
况且…自己已经检查过一遍,所有的病房门都确保无误被锁好了的。
该不会,是这个副本里灵异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她收回抓着墙角的手,轻轻挪上床将整个人缩进了角落,不管外面是谁,这扇门肯定是不能轻易打开的,副本规则包括员工守则里都有提到,晚上八点后不可在外游荡,否则后果自负,如果自己开门后发现门外的人并不是余医生怎么办?
她其实考虑过问0001线上商城里有没有可用的道具,买来防身也好,但又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和对方意念交流,如果说话很可能被门外的人听去,只能作罢。
心底又暗暗后悔,应该早做好准备的。
“你听见了吗?需要你帮忙开一下门。”
门外的人见话落后屋内久久没反应,不由得又敲了两下门,语气催促。
宋知棠闻言伸手将自己环抱起来,外面这人尽管声线和余然几乎相同,但说话的语气太过于公事公办了,甚至有种命令的意味,这和她印象里的余然实在不太像。
又过了十来秒,宋知棠静静坐在原地。
砰砰砰——
似是耐心告罄,敲门声变得愈发急促,发话的人语气也愈发焦急:“我知道你听得见,病人出了问题你负责吗?”
一声声富有节奏,像是在敲动她的心脏,仿佛如那人所言,病人真的出现了某些问题,宋知棠听着门口的动静,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门外这人在和她对话时用的称呼一直都是用的“你”,好像都没有喊过自己的名字?
意识到这点,她长舒一口因为过度紧张屏住的呼吸,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中,只又开口朝着门口的方向问道:“你是谁?”
那人见自己敲了半天的门宋知棠又反复问了一个早就问过的问题,诡异地沉默了两秒,紧接着语气淡淡地反问:“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幽幽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宋知棠莫名的就是冒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提起一颗心又问:“我是谁?”
门外的人像是被逗笑了,又轻飘飘反问道你是谁自己难道不清楚吗,这次的语气极其像在嘲笑宋知棠问的问题很愚蠢。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确实宋知棠迟迟不给出明确回应让那人肉眼可见的变得烦躁,没等宋知棠回复又催促了一遍开门。
门肯定是不能开的,敲了半天都不见这人有其他的动作,宋知棠只能猜测这门也许很结实,外面的人想要进来只能靠自己主动开门。
没办法,她只能结结巴巴回复道:“员工守则上有规定,不…不能在8:00后离开房间,我…我不能违反守则,不然…”
“不然什么?”
一句话磕磕拌拌说了半天才说完整,那人也静静听着,甚至还看似好脾气地接下话茬。
“不然…不然我会被赶走的。”
宋知棠飞速转动自己的脑子,心想总不能说后果自负吧,自己都不清楚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听着少女黏糊糊地解释,门口伫立的身影一动不动,似是已经反应过来门内的少女只是看起来笨,实际上很快就猜出了门口的“余然”是假冒的,左右少女现在肯定是不敢来开门的,他也懒得再装,恢复了自己的声线有些疑惑地问了句:“你很想留在这里吗?”
“佘衍?”
听着这大变样却依旧很耳熟的声音,宋知棠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无比惊讶的样子。
只是一句话少女就猜测出了自己的身份,门外的佘衍歪了歪脑袋:“看来你对我印象很深刻。”
字里行间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挑,但宋知棠却无暇顾及,惊讶之余迅速升起的另外一种情绪是惊慌。
自己明明检查了所有的房门,确保都是红灯的,他是怎么出来的?
难道自己看错了?可是任务规则里有说要确保房门是锁好的,那自己这算不算是违反了副本规则?
关于副本规则在新手副本里就已经强调过,如果违反,玩家将会被回收。
宋知棠因为佘衍的一两句话,脑子变得乱糟糟的:所以是自己检查的时候有了纰漏,可佘衍的病房在第一个,自己会那么粗心看错第一间房门口的红绿灯吗?
无论如何,佘衍离开了病房是铁的事实,宋知棠没有预料到事情居然是这个发展。
没想到自己才到D级副本里的第一天,没被副本里的怪物弄死,却要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葬送小命。
水雾漫上眼眶,她伸手抚过自己手腕上光波流转的镯子,也不管里面的司殷听不听得见了,在脑海里抽抽嗒嗒说道:“呜呜…我应该是完不成任务了,不知道为什么门没有锁好,病人跑出来了,呜呜呜…估计过会儿这个副本就会把我回收了…要是、要是你看到我父母,可以帮我带几句话嘛?”
少女哭着交代遗言的模样实在是可怜,但镯子却不为所动,流动的金光仍保持那副不紧不慢的速度同黑色交织,丝毫没有要回应她的打算。
宋知棠吸了吸鼻子,一时间更绝望了,猜想是不是司殷觉得自己太笨了难堪大任,竟然犯了这样细微的错误,都不屑于理自己了?
没想到镯子上鎏金色的光芒竟在此时闪了两下。
闪一下代表肯定,两下是…否定?
“你不觉得我笨啊?”她有些讶异地开口,一时间没忍住竟然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话音落她急忙捂住嘴巴。
门口一直没走的佘衍听了个正着,少女话语间的哭腔在这一片寂静的环境下尤其明显,他微眯着眼睛,不知为何脑海里竟然开始刻画少女此刻的神情。
少女人小小一只,五官很漂亮,是很抓人的那种漂亮,甚至…他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白白嫩嫩的,似乎全身上下都冒着精致。微微上挑的眼睛看起来带着勾人的意味,但也许是因为习惯,总很容易瞪圆了那双眸子,合着眼睛里清澈的神色,似乎什么情绪都写了进去,让人一览无遗。
对了,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儿,不知道是香水还是什么其他的,一进病房整个区域都要被她那股味道填满。
明明长得像个能把人骗得什么都不剩的小骗子,但因着那双眼睛倒显得她没那么危险了,只能看出娇弱,这样的娇弱很容易让人升起一种叼回窝里藏起来的冲动。
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也许,那双摄魂心魄的单纯眸子会像雾气拂过的湖水一般染上朦胧,躲在不远处直勾勾向你看过来,带着青涩的毫不自知的引诱,也许,除了鼻尖,那张白皙的小脸蛋儿也会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根本不像是被吓哭,倒像是被人用什么下作手段给欺负了。
他想了半天,只觉得胸口发热,暗骂了一句回过神,也没忽视少女的问题:“倒…也没笨到那个程度。”
只是看起来不太聪明。
当然后面这句话他想了想没说出口。
根本不是在问他的宋知棠在话落后不久就看到手镯又闪了一下。
司殷觉得自己很笨?
似是为了肯定她的话,镯子还煞有其事地又闪了一番。
金光四散,差点没把她眼睛闪瞎。
因为手捂着嘴巴,手镯离下巴很是相近,无异于直接的接触,这股亮光让宋知棠湿漉漉的眼睛被刺得愈发通红,她吸鼻子的动作愈发大。
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且…好吧,自己确实不太聪明。
门外说完没听到少女回应的佘衍抬手碰了碰门:生气了?
就因为自己没夸她嘛?
佘衍皱起眉头,这女孩儿未免太娇气了,委婉说她不笨也不行?
但想到少女此刻在里面无助地掉眼泪,他像是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又换了个说法:“你别哭了,比起以前的护工,你聪明很多了。”
原本是因为镯子的反应眼泪一颗有一颗掉的宋知棠这才反应过来门外的佘衍还没离开,乍一听见对方提起以前的护工,她揉了揉眼睛没再纠结适才的问题,反正也要被回收了,她问道:“以前的护工,也是因为没锁好门…被赶走的吗?”
“哦?”少女的话信息量极大,他几乎是一秒就反应过来少女到底是因为什么哭了,想着也就直接问了出来,“你是因为门没锁好怕被赶走哭?“
倒也不是…
认为自己没遵守规则要被副本回收的宋知棠含含糊糊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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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佘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门锁没锁好,自己难道检查的时候没看清楚吗?“
我当然记得是锁好的啊…但是现在你突然出现在了病房外,还是在我房门口,那只能是我没锁好了。
宋知棠这样想着,越想越绝望。
以为少女又在偷偷哭了,佘衍微微垂下脑袋,破天荒地没再丢出反问:“你当然锁好了门,不然,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肯定不会是我一个人。”
什么意思?
听着男人的解释,宋知棠语气疑惑:“那…你怎么出来的?”
感受到少女似乎情绪好了那么一点,佘衍轻声说道:“你猜?”
宋知棠当然猜不到对方怎么从锁好的钢化玻璃门里出来的,那么厚的门,连把手都没有,全自动刷卡,光凭人力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
“难道…你也不是佘衍?”
也不怪她这么推测,既然门都锁好了,而且外面这人还有前车之鉴,变换声音对他而言不算太难吧?
但很快她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门外的人明显是想自己去开门,他装成佘衍,自己更不可能会去开吧?
佘衍也如是否认了她的猜测,甚至还带着嘲笑:“刚夸完你聪明…”
说了一半的话,只要不是太笨都能理解这意思。
“我…我随便乱猜的…”
自己承认自己笨和别人说自己笨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宋知棠擦着眼泪,脸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哭带着的绯色还是不好意思所然。
她说了这么一句,又干干巴巴转移话题:“你既然出来了…来敲我的门干嘛..还装成余医生..”
佘衍也没拆穿她,额头轻靠在泛着冷的铁门上,脑袋却朝着走廊那边的方向望去。
与屋内一样漆黑的环境下,他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宋知棠听见男人的声音缓缓从门口透进来:因为…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