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骤闻破碎虚空,擒得狐假虎威
疾风吹起,云雾四散。
华丽的飞舟落在地上。
一走出来,郁郁葱葱,林木茂盛,陈渊凝神观望,便见得泥土之中,有浓郁的灵气涌动变化,便忍不住赞叹起来:“好一处风水宝地。”
他在开宗立派之前,也是散修,自然知道能寻得这样一处钟灵之地可不容易,别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是找到了,被大宗大派知晓了,总要想着法子霸占。宗派门人众多、门中家族势力盘根节错,一张张嘴巴都要吃资源,僧多粥少,碰到合适的,自然要去争抢。
陆秉礼原本满脸苦色,听得此言也不由露出得色:“道友好眼光,这磷光谷本就是三道灵脉的汇聚之地,又被我以阵法成就天地人三才之势,蕴养了三十三年,方有这般光景。”
姜厨也在旁恭维道:“早听说磷光谷之名,今日才得相见,如此美景、灵秀,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哪里哪里,比之望海宫仙境,那可是差太多了。”陆秉礼说是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意却止不住。
二人互相客套了几句之后,姜厨就对陈渊道:“既然三年子前辈要先往陆前辈的洞府做客,那我等也不好横刀夺爱,不过几日之后,还请前辈能移步我望海宫的道市,我等扫榻以待。”
说着说着,又对陆秉礼道:“关于魔头一事也好相商。”
陆秉礼的脸色垮了几分,却又多了几分希冀,只能点头称好。但他心里如何不知,此举分明是这大派弟子对陈渊还有疑虑,却又不好唐突盘问,于是用了个诱饵吊住自己,让自己为了去道市随意采买的机会,看住眼前这人。
须知,他们冒险除魔探洞,便是为了修行前路的法门、守护性命的法诀,但若是运气好,这些可都能在道市中寻得。
“可眼前这位,又哪是易于之辈啊!怕是反掌便能将我镇压,哪是我能看得住的?”
瞥了一眼陈渊,陆秉礼叹了口气。
另一边,姜厨又到了陈渊跟前,拿出了一块银质令牌,交给了陈渊:“前辈,此乃入城信物,只要手持此物,则望海宫的三大道市,可任凭前辈来往!便是平常有什么琐事,亦可凭着此物,去我望海宫的商号,都可为前辈奔走。”
他拿着令牌,微微欠身,观察着陈渊的表情。
“哦?”陈渊眯起眼睛,随后笑道:“这么方便,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姜厨暗中松了口气,见陈渊接了令牌,未免节外生枝,便立刻带着师弟躬身告辞。
待两人一走,陈渊看着面露苦恼之色的陆秉礼,忽然笑道:“道友何须烦恼?若你有不便之处,我自离去便是。”
“道友说哪里话。”
陆秉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但实不相瞒,若道友只是随手破了那大阵,便是布阵的几家过问,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但道友若与红灯老祖之间有渊源……吾辈散修,清修不易,最怕招惹强人与祸患,毕竟这探究前人洞府,本就有损阴德,有劫气缠绕,若再招惹其他祸患,难免身死道消。”
“你的心思,我十分明白。”陈渊当年也是散修,知道如何不易,自己若不是身怀异宝,也早就中道陨落了。眼前这人倒也实诚,心有私念,并不遮掩,倒是难能可贵,所以陈渊虽打算寻个地方等那红灯来访,却也没必要非要挨着此人。
“反正红灯的洞府离着这里还有段距离,就算感应到了阵法被破,以他的行事作风,最多是派出门下弟子来探查,不会直接自己过来,离碰面怕是还要过一阵子,在哪等都一样。”
他这边想着,就要告辞。
陆秉礼卸下心中巨石,便有几分惭色,诚心道:“道友匆忙而来,事后真要有人过问,也免不了一番说辞,不如就入我府上,喝一杯水酒,况且我之前也说了,还有几个好友也在其中,咱们散修之间既是碰头,总归要交流、交易一番,不然岂不是白来了?”
终究是修行了几百年、近千年,还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这边烦扰一去,他便逐渐压低声音:“道友重新出山,想来许多丹材、材料都不多,正好趁此机会换上一些需要的,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陈渊想了想,如今正在进行玄身第七转的准备工作,确实要筹集一些材料,便也不推辞。
陆秉礼一手捏诀,一手挥袖。
前方,一片林木摇晃,向两边分开,一潭清水荡漾、旋转着,露出了一条台阶。
“道友,请!”
陆秉礼的洞府被他放在了水潭之下,要走过一条不宽不窄的甬道才能抵达化。
不过,虽在水下,却并不潮湿,踏足其间,反而有一股决明子的香味,伴随着的还有阵阵微风,那通道的墙壁上更是处处泛着莹莹光辉,明亮且不刺眼。
更奇异的是,在洞府深处,隐隐透露出一股平静、安宁的情绪念头,触及片刻后,陈渊的心里就沉浸着一股恬静之念,不由啧啧称奇。
“这洞中莫非是藏着什么至宝,只是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抚慰人心。”
凝神感悟片刻之后,他忽的一愣。
“这不是气息,而是念头!而且是情绪之念,这洞府中藏着某种能散发情绪念头之物!这亦可作为七情之一,只要能在此处静修一段时间,便可凝结出七转所需的第二道情!”
一念至此,陈渊莫名想起了那鹿首山的山君。
“我复苏时便是在五行齐聚的水下洞府中,得了重新开始的契机,没想到回到了洞虚后,又来到了一个五行齐备的水下洞府,还得了能令七转玄身更进一步的契机!这或许便是冥冥之中运数使然……不对,若论命数、气运,我在合道之劫后丧气失格,在这洞虚该是毫无气运底蕴了,所以今日之事,该只是巧合。”
他可还记得,此番归来的本意是弄清楚合道之劫背后是否另有变故,从而真正度过劫难,只不过在那墨守界中,又隐隐察觉自家弟子似有变故,这才多了个探查宗门的想法。
心里念头变化着,前方的景象忽然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处庭院!
有山有水,有林有湖。
那湖水中央,还有一座小筑。
这庭院建在山腹溶洞之中,却显得宽敞无比,将那溶洞里的山石依行就势,勾勒出连绵假山与水流,那洞顶上更悬着几颗拳头大的明珠,凑在一起,形成阵势,发光发热,照映洞中,便让此处草木茂盛,与灵脉相合,比之外界亦不逞多让。
不过,真正引起陈渊注意的,还是那广阔的洞中湖。
湖底透着微光,仿佛有许泛光的匹练在水中游动。
那奇异的平静之念,正是从这湖中散发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入口清香,皆是上佳的浓郁灵气。
“此处洞府本就得天独厚,得三脉而汇聚,又被阵法勾勒,化作后天的修士福地,更妙的是,该是有不少人曾在此参悟玄妙,晋升境界,因此心念与灵气相合,法透五行,彼此成就,乃为人和之景。”
“这位道友好眼力啊!”
一声称赞从湖中小屋传出,紧接着就有三人从中走出,踏虚而来。
两男一女。
为首的是个身着儒服的老叟,留着山羊胡,一脸皱纹,笑眯眯的;
跟着的是个穿着棕黄色僧袍的和尚,肥头大耳,但双眼凹陷,整个人显得十分阴沉;
第三个却是个女子,一身短打,爽爽利利,白白净净,她有着一条直垂腰际的马尾辫,身子一动,辫子随风摆动。
这三人到了陈渊跟前,便拱手为礼。
那女子打量着陈渊,眼中闪过异色,道:“道友神华内敛,神意若虚,一看就是道行高深,不知如何称呼?”
那和尚则道:“陆老儿,你不是说,有灵气异样,触动了伱这护府之阵出去探查么?可有结果?怎的与这位道友归来了?是否应介绍一系?”
那老儒见了陈渊,则是掐指一算,嘴里念念有词,随即眼神一变,看着陈渊的表情就有几分惊疑不定了,不过他旋即隐去种种异样,反而对陆秉礼道:“陆兄,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这次来,刚见你的面,就见你印堂红润、天庭有光,分明是要遇见贵人之相!如今看来,这位道友,便该是你的贵人!”
贵人?
陆秉礼闻言一怔,旋即心中苦笑,暗道,你是不知道这位的嘴是有多能得罪人,更不知他与那位红灯老祖还有旧怨!
贵人?一个不好,便要成灾星了!
但这些个心生,他都藏在肚子里,迎着三人便只是道:“诸位,这位是三年子道友,他闭关多年,此次出关,也算是机缘巧合,于……”
他还在说着,便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洞府之外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敢问陆翁可在府上?”
陆秉礼脸色骤然一变,带有几分惊意:“什么人?到了我家洞府的门口,我才发现!”
但紧接着,他就听得那洞府之外的人自报家门——
“在下虹光谷弟子,潘敏忽!”
陆秉礼脸色就是一变。
虹光谷?
红灯老祖!
“这么快就来了?”
陆秉礼想着,下意识的看了陈渊一眼。
来得正好,省得我去寻了。
陈渊想着,嘴上笑道:“道友不用感到难办,这事我来处置,若事后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你只管照实说便是。”
陆秉礼一听,稍微松了一口气,想着陈渊既与那红灯有怨,也已知道对方的厉害,该是有什么应对之法。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让人进来,而是先将今日之事告知了三位道中有人,又给陈渊引荐了三人。
那老儒名为皓首经士,以玄儒入道;
那和尚号为杵袋和尚,修得是佛家金身;
女子名叫庄丝露,竟是个以武入道之人,而且……
“道友是自真武界跨界而来?”
听得了那女子的来历后,陈渊不免惊奇,因为对方竟是个异界来客!
而且真武界正是旗山宗的万界黑渊中,还留存着的他界通道之一!
“算不得跨界,在真武界中,我这个叫做破碎虚空。”庄丝露轻笑着说着,丝毫也不因自己出身异样,“真武界的顶尖修士,如今只有金丹修为,想要再往上突破,那是千难万难,又受着寿元将尽、体魄衰退的威胁,只有打破界膜,横跨星海,抵达他界寻找更进一步的法子。”
陈渊不由道:“佩服,佩服,巾帼不让须眉。”
这话说着简单,但陈渊曾以魂魄横渡,自是知道星空何等凶险,一个不好便要陨落,用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
眼下,这庄丝露三人皆是化神巅峰的修为,连同那陆秉礼在内,都是卡在瓶颈上,所以才会不惜与那魔头对上,也要一探洞府。
“散修确实不容易啊。”
在陈渊的感慨中,陆秉礼总算是将洞府禁制打开,让洞外的潘敏忽进来。
来者一共三人,为首的正是潘敏忽,看着年岁不大,身材修长。
入了洞中后,便眉头紧锁,见着陆秉礼等人后,先是行礼,随即就道:“不知几位前辈先前在洞中做着何事?怎的要等这么久?”
“小辈,说话注意点。”杵袋和尚闻言,闷声说着,“吾等要做何事,无需你来置喙。”
儒家老叟也道:“怎么?还觉得自己被怠慢了不成?”
潘敏忽被化神斥责,却是不慌不忙,神色如常的道:“诸位误会了,晚辈怎敢这般想?只是此次过来,是奉家师之命,过来问询。我师父那脾气,诸位都是知道的,是个急性子,更喜欢迁怒旁人,让他老人家等得久了,总是不好。”
面对几个化神巅峰的道君,他还敢这般说话,自然不是不要命了,而是身有依仗,同时也是欲得先慑,才能问得真言。
这一番手法,他过去仗着师父威名,不知施展过多少,办成了许多事,深得红灯真人欢欣。
“狐假虎威罢了,”庄丝露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用拿你师父来压吾等,想着先震慑一番,才好让我等知无不言,你只管问,说与不说,却在吾等!”
“诸位,是晚辈冒犯了,但这次我师父特地交代,一定要问个清楚,如若不然,他事后定会追究……”潘敏忽说着说着,目光落到了陈渊身上,不由一愣,竟觉得有几分眼熟,随即问道:“这位看着眼生,不知如何称呼?”
“你来问我?”
陈渊见他问起,忽然咧嘴一笑:“你不就是来寻我的?”
“我来寻你?我是奉命来问询那大阵被破之事……不好!”
潘敏忽说着说着,突然回过神来,眼神一凝,意识到了凶险,跟着便探手入怀,要捏碎得自红灯的挪移符,但随即心头一震,感觉整个人落入了一片星空,竟连念头都无从传出,彻底失去了对自身的掌控!
这下,他终于慌了:“你真敢对我出手?我师父镇压东南,纵横无敌,若是被他知道,定会怒而惩戒,让你形神俱灭!”
挥手打碎了另外两人体内的精元真气,陈渊提着那潘敏忽,笑道:“化气圆满的修为,刚才面对几位化神巅峰的呵斥尚且面不改色,还以为真有胆魄,原来是有着退路,才敢嘴硬。你说你师父镇压东南,正好,说说他身在何处?我去寻得,看看他要如何惩戒我。”
我家小盆友也发烧了,真是流年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