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沼泽人
“雅各布吗……”
独眼老人双手拄着拐杖，低声喃喃着：“真是很久没有听到的名字了啊……”
与艾华斯坐在沙发上聊天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又矮又瘦的老头。
他的面颊凹陷，抿着的嘴唇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那像是马一样的长脸已经变得枯萎，左眼中镶嵌着像是灰色玻璃珠一样的义眼……就和威廉老监察使用的是一个款式。
他佝偻着的身体看上去摇摇欲坠，甚至连走路都一顿一顿的。那枯瘦的胳膊甚至比他拄着的拐杖还要瘦上不止一圈，简直就像是蒙了一层人皮的骷髅一样。
鹰岬村的这位乡绅，就是这里最有钱的人、同时也可能是最有文化的人之一。
虽然他的钱到底来自于哪里、他为什么要住在鹰岬村这种连报纸都没法第一时间送到的偏远地区，艾华斯一概不清楚……
但从他房间里铺着的地毯、以及墙上挂着的画和房间内的少量古董、工艺品来看，他的钱财至少也相当于玻璃岛小有家资的商人水平。
艾华斯的同学约翰·艾登，他家里就是卖古董的。这位乡绅大致就是这个水平。
而最让莉莉讶异的是……这位乡绅的家里，居然没有一个仆人。
哪怕不算那种专业的贴身男女仆，就连管家或者雇佣来打扫卫生的女仆和厨娘都没有。
要知道，这位老爷子看上去已经大约已经八十出头了，甚至走路都要拄着拐！别说是打理房子了，恐怕他自己都已经照顾不了自己了。
可是莉莉用自己专业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却发现这空荡荡的房子意外的看不到多少灰尘。
完全没有也不可能，但也并不多。大概就像是昨天被人仔细打扫过一样。
——是他们来的时候正好错过了吗？莉莉心想。
而乡绅思考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你是雅各布的孙子……对吧。虽然你不是个亚历山大，但你们……确实长得很像……”
“是的。”
艾华斯微微点头，侧过身体、让自己离老人能更近一些：“我这次也是想要追寻祖父的脚步，寻求过去的回忆。
“祖父给我留下了太多的秘密……我必须得亲自跑一趟。不然我实在放心不下。”
说到这里，艾华斯话锋一转：“我听说，祖父他是十几年前、或者二十年前来的这里吗？”
“伱听谁说的？”
结果乡绅却反问道：“是威廉吗？还是哈伊娜？”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乡绅答道：“老雅各布可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外乡人。”
“……第一个？”
“没错。他第一次来这里……我也忘记具体是什么时候了。但应该是六十年前……总之，比威廉来这里还要早一些日子。”
乡绅思考过后，确认道：“是的，我没记错。他是第一个来的，然后他走了之后没多久威廉才来的。”
艾华斯问询道：“祖父也是通过那个沼泽来的吗？”
“不，是林中小道。”
乡绅干脆的答道：“他两次进入，都是从小道来的。”
“……但我听说，外乡人都是从沼泽那条路进来的。”
“那你们呢？”
老乡绅反问道：“你们不也是从正门进来的吗？”
“我们是因为……”
艾华斯说到一半，心中便有了明悟。
他们为何能从正门走进来？那是因为有哈伊娜的引路，也是因为有风笛镇的热心镇民指引方向。
所以，雅各布当年也是这么进来的？
但是为什么他要强调不是从沼泽进来的？
艾华斯突然反应了过来：“是不是祖父来了之后，沼泽才开始进人了？”
老人用他那凹陷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艾华斯。
“你也不必试探我，能说的我自然会跟你说，小子。”
老人顿了顿拐杖，低头陷入深深的回忆。
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准确一点的说法是……不是外乡人无法从正门进入。而是从沼泽进来的人无法离开。”
“……为什么？”
艾华斯隐隐预感到了真相。
“因为他们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老乡绅直言不讳：“他们都是从沼泽中复活的亡灵。”
另外一边，夏洛克与哈伊娜的询问也遇到了难题。
他们前往了村里的另一处铁匠铺。
与哈伊娜父亲那已经歇业的铁匠铺不同……这里的熔炉正常运转，来来往往也有一些客人。
当哈伊娜进门的时候，里面正有客人与铁匠交谈着。
“我想给镰刀换个头。”
“你这个头还行啊……我让人帮你再磨一下吧，别换了。”
“行啊，明天请你喝酒。”
铁匠的肘子靠在台子上，正和客人愉快的聊着天。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却依然是汗流浃背。空气中氤氲着热气，还有学徒挥舞锤子叮当作响的声音。
这位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铁匠却套着如同用旧的女式围裙一样的外套，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看到哈伊娜推门进来，铁匠与客人一同回过头来。
“哟，小哈伊娜！”
铁匠大叔热情的招呼着：“我听说你回来了——怎么才来看我啊？”
客人也是乐呵呵的跟哈伊娜打了个招呼：“毕业了？这次回来还走吗？结婚了吗？找男朋友了吗？都二十二了，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拖了啊。”
“您这话说的，我也刚回来一天啊！这不是歇口气就来了嘛。”
哈伊娜有些遭受不住这开门见山、突如其来的催婚，只能有些头痛的捂住自己的额头：“走的话……当然还是要走，只是回来看看……老爷子你怎么回事！我这可是事业上升期，哪有那种闲工夫谈恋爱——话说你们看到我狮鹫了吗？她超可爱！要不我带出来给你看看？”
“哎呀看到了看到了，那么一大只，怎么看不到。你现在就跟威廉钓了个大鱼似的，拿着鱼满村逛……”
铁匠铺内顿时传来了欢声笑语。
但拿着磨好的镰刀头离开的老人路过哈伊娜他们身边的时候，面色却是突然一变。
“……你们这是，去沼泽了？”
老人压低了声音，看了一眼夏洛克、表情一下变得严肃：“你从沼泽带回来的？”
“是去了一趟……缅怀童年嘛。但里面起雾了，感觉有点危险就又回来了。”
哈伊娜解释着，顺手撒了个谎。
——要是放到以前，她撒谎绝对没有这么流畅。
都怪艾华斯先生带坏了我……
哈伊娜心中碎碎念着。
艾华斯就特别擅长这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谎言。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帅的缘故……哈伊娜就觉得这样很帅！
于是她也会下意识在没人的地方思考模仿，如果自己遇到了相同的处境应该怎么回答。结果久而久之，她现在也能面不改色的撒谎了。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在大城市获得的成长。
而老人听到哈伊娜的话，顿时松了口气：“哦，你们一起去的啊？那就没事了……没遇到其他亡灵吧？”
——嗯？
夏洛克挑了挑眉头，意识到了什么。
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有本地人去的时候才能遇到“沼泽人”吗？
那沼泽人又是什么？
但他并没有声张，而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
“遇到了，不过干掉了。”
“哎呀，小哈伊娜长大了……这么厉害的亡灵都能一个人干掉了……”
老人又乐呵呵的与哈伊娜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