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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北撤

  赵容的扈兵背着他的尸体,扯着赵郡镇的镇旗就要撤退。


  但白马义从们哪能看到将要到手的镇旗飞走,皆要冲马奔来,但被赵容的扈兵用鲜血给阻挡住了。


  之后围绕着这面镇旗,赵容的扈兵与几个白马义从三抢三夺,终于就剩下一名扈兵浑身浴血的带着镇旗从战场中撤下。


  为此,连赵容的尸体都没能来得及带走。


  赵郡镇是崩溃了,但还是有不少赵郡镇的镇戍卒逃散出来的,他们在看到那面卷着鲜血的镇旗后,自发靠拢了过去,然后护着镇旗就撤到了后方的河内镇。


  在那里,仅剩下的那名赵容扈兵,倔强地屏住泪将手中裹着血的旗帜再次扬起。


  他在飘扬的旗帜下,嘶吼:


  “咱们赵郡镇还在!”


  其声落下,后面是数十残卒在呐喊,属于赵郡阵的军魂在诞生。


  这些残卒的呐喊也传到了阵内的韩浩耳边,此刻双腿都受伤的他,听了这话后都不自觉地从担架中站起,他动容到:


  “有这般敢死志士,我黄天之志焉能不成?来人,将我大纛前移,我要和弟兄们站一起。”


  当然最后韩浩还是没能站着一线,他是被担架担着去的。


  回到这片战场,白马义从在击溃了赵郡镇的中军后,虽然遗憾没能夺旗,但也将赵郡镇打得溃不成军,再不能重整。


  因为大量基层吏士的死亡,这些逃出的残卒即便能重新汇在军旗下,但也已经丧失了组织度了。


  赵郡镇剩下还有一营,是刘固的,但因为刘固此时已经昏迷过去,也没办法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但刘固这个营头是赵郡镇里少数有老兵存在的营伍。这些老卒之前都参加过襄城之战,是此战汉军一方摘选的精兵。


  在这些老卒的调度下,刘固营虽然左翼崩解,但依然成功撤到了原阵地,在杨茂的本兵的支援下,勉强稳住。


  但这个时候,驱赶着溃兵的白马义从就压过来了。


  他们席卷着战场,一路冲行到刘固营所挖的堑壕前,正要进行冲击。就在这个时候,一支五百人的长弓手突然出现,直接对着这些白马义从就是抛射。


  但因为白马义从冲得快,这些箭雨大部分落在了后面一直捡便宜的帐下骑都身上。


  在弓箭手放完之后,附近的弓弩手也开始对着集火。


  而这些汉军骑士因为前面有沟壑挡路,还有被卸下的厢车堵着,冲又冲不过去,只能在箭雨下哀嚎落马。


  这个时候,魏郡镇的魏种也带着步槊手,以严密的大阵靠了过来。魏种更是当头站立,高吼着鼓励着麾下的儿郎:


  “弟兄们,复仇!”


  “复仇!”


  魏种与刚刚战死的赵容是关系莫逆的友人,他们曾一起受学于随军学堂,是同期生。


  见自己好友死得这般悲壮,魏种心中满是怒火。


  他将军中的弓弩手全部集中到了一起,对着那些耀武扬威的汉军骑士就是一顿宣泄。


  效果很显著,汉军骑军的冲击戛然而止,大量骑士沿着他们刚刚突进的通道再一次狼狈溃逃回去了。


  骑都督张纯的战马也中箭倒地,颇为肥硕的他直接被战马压倒在地,他看到奔过去的公孙瓒,哀嚎道:


  “公孙将军,救一救我。”


  但公孙瓒此刻正组织着白马义从救助落马的伙伴,哪有时间去救张纯。


  而且就算能救,他公孙瓒也不能表现出来啊,不然让弟兄们如何想。


  所以他充耳不闻张纯的呼喊,但还是对一边的王门道:


  “你去喊那些中军帐下突骑去救他们骑都督,说就在这里。”


  王门点头,忙找了几个突骑,让他们去救自己的长官。


  等张纯有惊无险的脱困后,他望着公孙瓒的背影,恨恨道:


  “公孙瓒,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此刻,他当然不知道是人家公孙瓒喊人去救他的。


  但这个仇算是结下了。


  随着泰山军的反击越来越集中,汉军骑军的空间越来越小。


  公孙瓒和张纯没办法,只能带着骑军狂奔逃出封锁,在他们后面,丢失战马的突骑们则甩开脚,追着骑兵们一同步行逃出。


  到这里,公孙瓒这最后一次的进攻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虽然他大破赵郡镇,河内镇,夺得营旗一面,但并没有能让泰山军放弃抵抗,他原先的目标并没有实现。


  但有心开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公孙瓒的突袭,虽然在战场的东面没能打开局面,但却使得西面混乱一片。


  原来,在公孙瓒撤退的时候,他们直接从战场的西面绕了,然后直接冲到了蔡确部的右后方,那里是中护军的辎重所在地。


  从大战开始,中护军的辎重营就一直立在这里,一方面救助着前线送下来的伤员,一方面运送补给和箭矢到前线,为军队长效作战提供保障。


  辎重兵本来就是牲口多,这个时候突然遇到汉军骑军大规模奔来,那些牲口们纷纷乱做一团。


  不少还载着辎重的牛车因为无人约束纷纷跑到密林中消失不见。


  对中护军补给的重击是公孙瓒万万预料不到的,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想这些了。


  因为泰山军的突骑已经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


  当头的正是之前那名横勇十绝的万人敌,对了,他叫什么的?


  对,是常山赵子龙。


  公孙瓒试图带着剩下的骑兵从战场的细缝中杀回去,但赵云带着突骑却紧紧咬住他们。


  落在末尾的汉军骑将是王松,其家是渔阳豪族,是国朝初年武疆侯之族裔。


  王松见后面那叫赵子龙的追着那么紧,心里一阵烦躁,终于不跑了,且骂骂咧咧道:


  “乃公从来就没这么逃过,跟咱一起回去干他们。真当他这个赵子龙是龙啊,上。”


  王松也是豪杰一流,家世又好,下面的人自然人心归附。


  所以见主将要反冲,便也跟随其后,他们拉着马辔头,开始转向,准备给那穷追的赵云一个狠的。


  这部汉骑大致有二百多骑,身上簇新的绛红色战衣这会也是破皱不堪,但那嗜血的神情却越发炽烈。


  但一刻不到,咱们的王松被赵云单手拎在空中给生擒了。


  此刻王松被揍得青肿,眼泪鼻涕一把冒,口上直呼赵云是翁翁,然后就又被赵云打了两拳。


  虽然击溃了王松部,但也跟丢了其余汉军。不过赵云也不恼怒,手上的马矟轻点着王松的武弁,乜笑道:


  “抓不到公孙瓒,抓你个小鱼也算凑个数。”


  说完,赵云带着天威军的游骑撤走了。


  而在公孙瓒这边,他并没有因为赵云放弃追击而降低危险。


  实际上,带着骑军穿插过战场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公孙瓒胯下的战马是乌桓人送给卢植的千里马,名曰“踏白”。


  踏白在经过泰山军的一处阵地后,被一箭矢正中侧腹,而它依旧载着公孙瓒脱离了战场。


  等到了一处空地,踏白终于撑不住了,它虚弱的瘫倒在地,最后还懂事的跪在地上,好方便主人下马。


  公孙瓒本就是一个性情的人,见了爱马这般懂事,抚着它泪流满面。


  这个时候王门已经奔了上来,他连忙将自己的战马让给了公孙瓒,自己则步行追随。


  公孙瓒不愿意,但王门怒吼一句:


  “将军,汉室可无我王门,但不可无君。请将军速速上马,我执辔为将军杀出去。”


  王门先将公孙瓒推上了马,然后拉着辔头,就为公孙瓒开路。


  但因为赵云放弃了追击,所以王门与公孙瓒等人终于成功回到了汉军阵地。


  而在左翼,张纯带着帐下突骑也在回奔,但在路上,他遭遇了天威军严纲的追击。


  严纲的骑军一直在巡弋在战场外围,看见汉军骑兵要撤回,果然带兵马上前截击。他们从侧翼袭击了张纯部,杀得他们不断奔逃。


  最后张纯令一骑将阻击严纲才断尾求生,重新回到了汉阵后方。


  至此,汉军最后一击结束。


  看见这番结果,心中也有一二分侥幸的卢植叹了一口气,终于下令鸣金收兵。


  而那边杨茂和蔡确在汉军鸣金后,也无力再战,于是陆续鸣金收兵。如此,这一日的战事就这么结束了。


  夜幕降临,蔡确的中护军陆续入定亭壁休息。


  他也和杨茂一道,将这一日白天的战事写成了简报准备汇报给后方的张冲。


  二人对这一战的总结是艰难苦战,损伤惨重,已无力再战。而从白日的战事看,汉军明显还没有尽全力,所以二人急需王上的大本营援军。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张旦的右军元帅部已经击溃了汉军偏师河间军团,并且正在追赶。


  在他们的意识里,如今还有多余兵力的就是王上的大本营。


  二人除了要援军之外,还稍微介绍了一下此战的耀眼战绩,着重讲了赵云数次立功的情形,但对于战损的情况,二人则着墨甚少。


  写完这些后,杨茂就简单的招待了一下蔡确,吃着粗粝的粟米,就了一些浆果,稍微难得的也就是一份鹿肉,这是之前刘质的汉军储备在定亭的。


  而亭壁内,泰山军也在用着晚饭。


  经过白日的战斗,他们皆饥肠辘辘,但因为之前中护军的辎重丢失部分,这会的补给就显得比较艰难。


  本该人人都要有一份干肉的,但现在也只能分得半分,大家皆沉默的坐在篝火边,缅怀着战死的袍泽,士气低迷。


  这些来自地方的镇戍兵,平日都打一些盗贼或是豪强的坞壁,虽然也经历死伤,但从来没有打过这样强度的大战。


  白日的这一战,袍泽是整什整什的死,往往都还没回过神,前面的袍泽就被敌骑给淹没了。


  太惨了。


  而中护军的吏士们情绪要稍微好些,毕竟赵云打得确实漂亮,大大提振了士气。而且他们都是积年老卒,本就习惯于这种生死。


  所以这会,就有不少人悠扬地唱着家乡的歌谣,缅怀着战死的袍泽们,但依然有建功立业的雄心。


  只是他们难过于,因为壁内狭小,所以只能将战死的袍泽们丢在了战场上。这是对他们来说,心情最难受的地方。


  泰山军悠扬的乡谣在夜色中飘荡,汉军那边也不好受。这一日,又有谁是赢家呢?


  八月八日,凌晨。


  在靠近昨日厮杀场的北面二里,就是汉军的扎营之所。昨日的汉军席地而睡,头枕着戈戟,随时准备应对战事。


  在度过清冷的一夜后,昨日的值守的哨兵们开始回营休息。而醒来的汉军,则要去给伤员们找水喝。


  失血多的伤兵们会频繁口渴。


  但正是给伤兵送水的过程中,这些昨日并没有参战的汉卒们才知道那一天的战事到底有多惨烈。


  伤兵们因为来不及运输,所以就在战场上躺了一夜。在他们周边到处都是扭曲着身躯的尸体,脸上挂着痛苦的表情。还有一些伤兵甚至是被一排排尸体压了一晚。


  汉军袍泽们从尸堆中扶起伤员们,给他们用水。这个过程中如果遇到熟悉的战友,他们会取下他们的遗物,好寄送给他们的家人。


  镇北军的边军中,大部分都是良家子,这可能也是汉军最后一批高素质吏士了。


  此时战场上,除了伤员们的哀鸣外,就是各种鸟兽在外围的叫声。他们不是迫于这些活着的两脚兽,早就上前饱餐一顿了。


  战事的余波仍然继续,在外围,泰山军的哨骑仍然和出来寻水的汉军哨骑交锋着。


  在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这些英勇的骑士们已经血染在密林和溪流边。


  战争真的从来不是弱懦者的游戏。


  可能也正是看到泰山军的战意还在,所以卢植决定留下了两个营大致两千人的队伍作为殿后。


  然后在晨时左右的时候,全军开拔,向着北面的中人亭撤退。


  而杨茂在得知汉军北撤后,也并没有阻拦。


  而三个时辰后,张冲带着大本营主力两万人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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