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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新阵

  刘备瞳孔发散着,他在琢磨着张飞的话,觉得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有不对。


  张飞真的不知道底层黔首的重要性吗?


  没有他们,哪来的税赋,哪来的兵员,哪来的粮食来养活他们这些所谓的武夫。


  当年秦能一统天下不正是发动起这些黔首们吗?那时候六国多少风流人物,但不都是在秦的铁血雄师中化做流水。


  所以刘备有心就反驳,但话到嘴边他又停了,因为他想到了张飞说这话的第二层意思。就是张飞真的不知道黔首的重要性吗?


  他想到了自己和张飞的身份,他们这些游侠团队,还有像公孙瓒等一系列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兵子。在这样的时代,他们这些兵子不互相依靠,结成团队,那还能依靠谁呢?


  依靠那些已经在京都带得烂臭的公卿吗?说来这些人就是敷了再多粉也还是掩盖不了他们老人那特有的味道。


  “兄长,快点吃吧。这胡饼才出锅的,凉了不脆。”


  张飞的话打断了刘备的遐思,他低着头看着这金黄的胡饼,突然问了句:


  “咱们哪来的芝麻油呀。”


  张飞耸了下肩,努嘴道:


  “咱们开拔前,从荥阳东城仓起出来的。就公孙大兄他们带头开仓的。说来那时候荥阳城里跑出来好些个人,说这仓是他们的。后来被公孙大兄一顿鞭子给抽哭了。这些人边哭边说,你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嘛?真的是笑话,咱们来千里迢迢来荥阳帮他们剿贼,拿点芝麻油怎么了?”


  刘备眉头一蹙,打断张飞:


  “你咋知道这么清楚的?你也一起去了?”


  张飞一噎,原先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这些芝麻油不也是这些人巧取豪夺的吗?那满仓的东西哪個不是从国家手里攥出来的。”


  刘备不吱声了,只将手中那张胡饼吃着,但到底是凉了,没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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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和六年,八月二十八日。


  泰山军在击败了开封兵,缴获了其部军旗后继续北上。其前部李大目、典韦两部率先抵达了荥泽附近。


  这一路上,泰山军纪律严明,安堵四方,不扰人民。而南下的幽州突骑自觉是外兵,横行无忌,一路上掳掠奸淫,杀猪牛,拆毁民屋,每到一乡就空一乡。


  两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现在这些对比对将要发生的荥阳之战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值此乱世的百姓们终将用自己的脚去投票,去选择支持谁。


  李大目、典韦二部,之前就开到衍氏。在那里,从留守的右部兵马中得知,右校尉张旦为了抵挡南下的汉军,已经带主力去伏击了。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大营。


  李大目和典韦一听这情况,就猜到张旦部出了意外。


  他们和张旦非常要好,不论是公是私,都是需要上去救援的。两人商量了一下,给后面的中军主力送去一封羽书后,从衍氏大营补给了一批物资就率军本上。


  李大目和典韦都是狮虎般的豪杰,麾下两营又是最泰山军最老的营头,士气高昂、甲械精锐,是一等一的劲旅。是以,李大目和典韦对救援也不多想,想了就干。


  凭他们两部,这天下哪都能去得。


  两部一路到了荥泽外,就看到燃烧尽的芦苇袅袅之烟。


  然后他们就被排山倒海的骑兵给包围了。


  李大目和典韦从来没看过这么迅捷如风的骑军集团。真的,现在他两浑身是汗,不是他两在要加入战场前就令各部披甲行军,这会他两这两千精锐都得崩了。


  正常情况下,一只步兵要是在行军的路上遭遇骑军的攻击,那就是毁灭性的。因为行军过程中,为了减轻负重,所有的甲胄都是装在辎重车上的。而一旦这时候遇到骑军冲锋,这些步兵既没有时间披甲,又没时间结阵,那在冲锋的铁骑下,只能被屠戮。


  李、典二营两千人,按照操典直接布置成了一座大型方阵。但这方阵却截然不同于汉军见过的任何一种。


  这方阵就是张冲吸取长社大战时的经验而整编的新式大阵。当时长社大战,泰山军同样遭遇了汉军骑兵主力的冲锋,而当时能胜,主要还是靠了张冲调度得当和关羽的个人武勇。


  战后,张冲鉴于日后遇到的汉军主力不是精锐骑兵军团就是类西凉军团那样的精锐步兵军团,就以李大目、典韦二部作为试点,编了这个新阵。在张冲的计划里,这类数千人,乃至万人大阵将会成为日后合战的主力,他们的成败将会决定合战的成败。


  过往的汉兵方阵,正面宽大。第一排既有戈矛,也有刀剑士。但现在新的大阵,第一排则是两段狭窄的长矛阵。


  李、典二部组成的方阵,前排手上长矛已经不能叫长矛了,准确来说是步槊,因为他们的长度足足有五米。


  原先汉兵的戈矛大致都是在三米多,这样长度的戈矛坚固了灵活和拒敌的优势。汉兵只有两个方面的敌人,一个是西北的羌人、一个是北面的鲜卑。


  羌人是步骑都有,但主要也是善走步队。汉兵手上三米多长的戈矛就已经足够抵挡羌人那样的冲击了。而在对阵鲜卑骑军来说,草原骑军都是外围游射,不会冲阵,所以三米长的戈矛也够用了。


  但是现在泰山军的主要敌人是汉军,那整个情况就变了。汉军的骑军多是突骑,是会冲阵的,而汉军的主力步军也都是严整之师,是能和泰山军站着对戳的经制之师。


  这时候,泰山军手上的汉军制式戈矛的长度就不够了。因为对步兵方阵和抵抗骑军冲锋有着需求,张冲决定率先在李、典二部采用长度达五米的步槊。这样,在第一线对抗的步兵将会有更长的拒敌空间,也能更先戳中敌人。


  而且这种将长矛加长的趋势也在泰山军突骑中出现。张冲同样将严纲那个百人队的马矟加长了,而且为了能在冲锋中平衡加长的骑枪,张冲命匠营专门在甲胄上打造了钩子,专门用来挂住骑枪,好让骑枪能伸得更远。


  此外泰山军最早的军阵是军副杨茂按照汉法而列的,所以在最前排都是采用宽阵,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在右侧率先击垮窄面的敌人。


  但随着泰山军对步军方阵对抗的需求加深,张冲决定采用窄宽面,大纵深的条状军阵来对抗汉军方阵。


  因为张冲在第一线对抗中发现,精锐军阵对抗时,双方都会表现出非常强的战斗意识和装备精良的斗具。所以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就说击破谁的军阵,往往就是在兵线上僵持。


  这个时候胜利的关键就是来自于挤压。这个挤压是来自于后方袍泽的压力。就好像拔河一样。一个人拔和两个人拔是截然不同的。这时候,纵深更长的军阵就有更强的挤压力,也就更能将对面压倒,继而打垮。


  这种对抗到一定程度,手上的武器甚至都没什么用了。因为大家在最前排的都是甲士、到时候越挤压长矛就越没办法攒刺,第一排甚至会出现人挤人,脸贴脸的情况。


  换句话说,步兵方阵的残酷对线甚至成了一场较量气力的挤压竞争。


  另外,新式大阵的第一排全部都是纯队,一水的步槊士。在往常,汉兵实际上会在一线放几名特别勇武的悍兵,披数层甲,挥长戟大斧来杀敌。一些精锐的射手也会在第一线,这样就能有足够宽阔的视野对敌人阵线内的军吏精确打击。甚至像羌人这些悍勇不畏死的,甚至会在第一线安排轻装匕首士,等对线时,从汉军戈矛下爬过去,用匕首割肉刀来攒刺汉军的下体,很是毒辣。


  张冲比此世所有将领都具有改革军阵的能力。从四年前张冲迫不得已卷入这场乱世,他就一直戎马倥偬,都是厮杀在第一线上。


  而汉军的将领们讲究的是决胜于千里之外,在大帐里就决定了此战的筹划,临战前还画阵表给领军将领。这些人有文化,有创新能力,但却没在一线厮杀过,前线到底怎样,他们不清楚。而具体厮杀在第一线的,虽然觉得这个不行,那个有点问题,但却没有足够的素养来改编军阵。是以导致,汉军军阵不能适应现在具体的战事发展。


  但张冲不同,他比所有人都有文化,更会总结,又多年厮杀在第一线,所以率先对麾下军阵做了改编。


  其实,张冲对麾下的改编正是日后三国时期,各家的改编。那时候魏蜀吴三国的军事斗争技能都处在了高峰,都会不约而同重视起步军对抗的能力。


  回到这里,张冲率先发现,在同等水平的步军对抗里,原先那种花队已经不行了。在前几排将戈矛士、刀剑士、大斧士、射手混编,对阵线冲击力的破坏远远大于对敌军的伤害。


  张冲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断定:步军方阵最根本就是密集步槊手的挤压能力。


  当然,张冲并不会将麾下所有营头都按李、典二部这样安排。因为宽阵和纵深阵各有优势。前者长在两翼包抄,后者长在挤压敌军兵线。一个优秀的统帅需要将手上的工具箱搞得多多的,而不是手中只有一把锤头,看见什么都用锤头锤。


  就是战争,它是艺术和科学的结合,但不仅仅是艺术或是科学。


  而现在,在这荥泽边,一只两千人的步军就在仓促中结成了这样的新式大阵。其阵在第一面有二十人,每列站了五十人。换句话说,纵深面几乎是宽面的三倍。然后另一段也是这样布置。


  所以摆在汉军幽州突骑面前的就是这样两条长长的军阵。那冲天的步槊怪异且充满了威慑力。汉军骑军胯下的战马一想到后面要冲这些可怕的,浑身长满巨刺的怪物,皆打着响鼻,不安的用前蹄打着圈。


  汉骑士们各自有自己的方式安抚着胯下的伙伴,内心也充满了不安。


  但殊不知,此时这三千汉骑浩浩荡荡的军阵,同样让前排的泰山军焦躁恐惧。


  这三千骑处在军阵的东南面,背靠大日,他们沐浴在阳光下,散发着无穷的金光。


  在这霞光中,这三千骑分成了三个巨大的千骑方阵,一面面红色的将旗用黑色书写着各自的主将的名号,而更多的大旗是写着“汉”字的,向对面的这群蛾贼宣示着他们的身份。


  乃公是大汉最强骑军军团——幽州突骑。


  这时候,幽州突骑阵内传来一阵阵牛角声,随后三只千人骑军军团都各自分出两只百人骑队,他们皆是胡服鞭发,很显然就是乌桓人。


  这些乌桓人奔冲到李、典二部军阵前两百步外就开始向两翼分开,之后沿着泰山军军阵外围呼啸发矢。


  左右两边的泰山军一方面忍受着箭雨,一方面还要听那些乌桓人时不时传来的鬼叫。这时候阵内的泰山军弓手也开始向外围游弋的乌桓骑兵回击,但面对高速运动的骑军,效果不大。


  但实际上,乌桓骑兵的箭雨效果也不大。李、典二部的军士都头戴着四瓣盔,这是一种由四块成型铁片用扎绳相连的铁盔。这种铁盔在周围都有一圈盔檐。对于箭矢有着非常好的防护。


  所以乌桓骑兵也就看着声势大,对武装到牙齿的泰山军来说,伤害不大。


  对面的骑军统帅也显然看出了这个。接着对面旗帜挥摇,又一只汉军突骑向着泰山军阵线缓缓出列。


  最前排的泰山军这时候手心的汗都止不住,不是这些步槊有凹槽来抓握,估计很多都抓不住步槊了。当然这步槊过于沉重也是一个原因,长达五米的步槊,此时只能竖着,一旦放下就将再不能举起了。


  见对面汉军突骑开始慢慢加马速,泰山军两个前排的高阶什将开始下令:


  “放槊。”


  顿时最前排的,如林的步槊直接就砸了下来。然后最前排的泰山军步槊士从自己背后拿出一层木板,之后从地上费力抬起步槊的尾端,将木板立着,作为步槊的架子。


  做好这些后,前排的高阶什将再次下令:


  “起槊。”


  随着这声令,第一排的步槊就靠着杠杆原理,低角度的向外抬了起来。一时间,泰山军这个巨兽,向汉军骑军张开了獠牙。


  就在最前排的泰山军咬着牙准备承受汉骑第一波冲锋时,对面金声大作。随后这些要冲锋的汉骑纷纷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军阵里。之后,这些汉军骑兵就向着荥阳方向撤退了。


  李大目和典韦在各自军阵都还在奇怪汉军的行止,就看到东南飘起一阵烟尘,一杆竖着“田”字的大纛摇曳而来。


  泰山军的骑军支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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