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望周峰大砦。
此时众将已经陆续回到各自驻地,现在张冲麾下已经有二十四个营头,自然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将人马都布置在望秦峰,
一是放不下,二是泰山的诸多形胜之地要有人驻扎,就比如望秦峰和雕窠山这些地方,都是要有营头驻扎的。
这次张冲就点选了十五个营头随他南下御贼。各将分别为杨茂、丁盛、李大目、张旦、谢弼、黑夫、陈焕、王章、李武、魏舟、张南、郭亮、于禁、昌豨、赵简。
这赵简是张冲从雷泽水寇中简拔入横撞队的,也是横撞队中最早一批,此人身高力大,学字还特别快,是他们那批横撞队里的佼佼者,所以之前扩军就将其补为屯长。
这次大比武,他所部更是获得第四的成绩,是张冲最看好的一批后起勇将。
此外还有张冲自己本部,田俊、奚慎、任筠等突骑四十骑,蔡确、郭祖等横撞队六十人,以及蒙沮等五十人的飞军背旗。
以上就是张冲整个南下的编制。
这边他送完众将离砦,就喊之前随蔡确返回的乐安太平信徒过来,他将写好的一封信给此人后,嘱咐其务必要将此信送到徐和手中。
那信徒重重点头,匆忙拿了两个辎重营做好的粟团,就急奔下山,向着乐安临济驰去。
之后张冲就嘱咐度满等留营,紧守大砦。张冲已在如泰山各出山隘立砦设营,不论敌从哪方面来犯,都会有足够的时间让度满准备。
就这样,张冲告别父母,就带着何夔等幕僚下山了。
可想而知,一想更激烈的大战正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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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郡,奉高。
此时胡母班正听着王匡讲着他的方略:
“我上次入山结识了两位山中豪杰,孙氏兄弟、孙康和孙观,都有一时之勇。在这二人的引荐下我和琅琊贼魁藏氏父子搭了线。”
胡母班捏着山羊胡,问道:
“是那臧戒和臧霸父子?”
王匡点头:
“没错,不过现在臧戒不理事,主持的事他儿臧霸,上次入山我就是见得此人。”
“此子如何?”
“孝义无双。”
胡母班一听这话,就嗤笑:
“现在什么人都敢自称孝义无双了,我只知道棘门外的三署郎才是孝义无双。那些山里蟊贼有何孝,有何义?王匡,我素知你任侠使气,但你要记住。彼辈不过我等手中刀,你别忘了自己身份。”
那王匡被胡母班这话一噎,勉强说了句是。
胡母班满意的看着这人顺服,就让王匡继续。
王匡憋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与那臧霸相谈,约定共伐泰山贼,之前我已经调拨了一批粮秣与他。估计这会他已经率兵北上了。妹夫,咱们什么时候入山。”
说来也笑,这胡母班比自己大了何止一点,还要称他叫妹夫。可耻!
那胡母班悠游得打着羽扇,慢吞吞回到:
“不急,咱们着什么急,先让这两贼斗一会。再说你我新败,部曲不够,还要等援兵来才行。”
王匡一听胡母班这话,内心就憋火,之前如何败的?不还是你那好族弟也作此想。你胡母家的人怎么都这么聪明,就指着别人给你垫刀头?王匡对胡母班越发不齿起来。
而那边胡母班也在想着事,他前些日子就去信东平张邈,让其助兵。
他与张邈共为八厨,这点忙他会帮的。东平寿张可以沿着汶水直下奉高,估计这会兵已经在路上了。
至于为何胡母班不找泰山太守出兵,只因为他是党人,而此任泰山太守张举是边地武人出身,素无联系,找他也不会帮忙的。
就在胡母班与王匡各怀鬼胎时,前面仆隶进来,讲寿张兵到了城外的胡母家坞壁。
胡母班、王匡二人连忙起身,结束了这场对话。
王匡出胡母宅,见小王还在外面候着,内心一暖,他上前接过小王递来的马缰绳,就要带小王往回赶,却在这时小王嗫嚅得说了一话:
“主公,我刚去见了焦伯他们家人,送了点粟。”
一听这话,王匡眉头一皱,不快道:
“小王,你以后少再去见那些人。你这样做,是不是怪我太心狠?”
小王一听,忙道:
“主公,仆不敢。”
王匡深深看了小王一眼,叹道:
“小王,你就说那日咱们五个亡命泰山,你将最后一个粟团奉于我,我至今感念。但那三个狗奴是如何?悖逆犯上,全无忠义之心。那日要不是我机敏,及时将粟团分与他们。你信不信,就为了那口粟,他们三个就一定会背刺我。”
小王低着头,不敢说话。
王匡接着道:
“所以,小王,不要再去看焦大那些家眷了。我回来没将他们充奴,就已经是看在焦大三个到底与我患难过。所以,明白了小王?”
小王颔首,表示再也不会。
王匡满意点头,他还是看重小王的,做部曲,忠就是最重要的。
而小王望着王匡的背影,只发着呆,实际上自那日王匡让孙氏兄弟捅杀了焦大三人,他就再也不信这王匡了。
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后还不是说杀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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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东平陵,相署衙。
荀绲这些时日在幕府的协助下,终于理清了济南上下的庶务。现在终于有时间处理乡豪金氏的诉讼。
这事也麻烦,那功曹高综和他透了底,说济南府库空空,都让前任济南相封常挥霍完了。
荀绲又不是第一天当官,哪还不知道高综的意思。这府库必然是被这帮济南诸曹长瓜分了,趁着前任济南相被槛送入都,济南无人可治,正好上下其手。这帮硕鼠。
但荀绲知道又如何,还是那句话,他不是第一天当官。所谓铁打的豪强,流水的二千石。他还要靠这些人治理济南呢?而且,他就是再反对,他实际上也是既得利益者,日后他卸任济南相,这些豪右也会准备一份丰厚的程仪给他的。
这就是官场,从来都是吃饱自己,将亏空留给后任。虽然荀绲不爱财,但也只能无奈接受。
所以,那乡豪金氏说泰山贼出山占了他的坞壁要请郡兵。荀绲有心发兵,但实在夹带无钱,徒之奈何。
但今日,眼前这个自称来自历城的乡豪,说有办法,他倒想听听。
此时大桑里的三老张弘正老迈地立在府君面前,他躬身道:
“府君,仆闻泰山贼乱,愿毁家助府君剿贼。”
听到这话,荀绲心下不以为然,你个乡豪就是破家又能助几多,但面上还是称赞张弘高风亮节。
张弘多老于世故,他看出荀绲对此事兴趣缺缺,遂再言:
“府君,仆自知力小微薄,所以仆为府君再献策。其实对于济南遍地的豪势来说,无不对泰山寇心有余悸,二十年前那场大动乱,多少衣冠落地。现在眼见着泰山盗死灰复燃,他们又如何不惧?所以按他们本意,他们是想出兵剿贼的,只是缺一个主事。如果府君能出面,此事必成。”
荀绲颔首,有道理,然后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了关键:
“但奈何府库无钱,没钱如何使兵。”
张弘恭道:
“府君有所不知。朝廷经制之师才要发饷,咱们乡豪的部曲宾客都依靠田土。他们家里只要有人耕咱们地,就能让他们上战场。所以府君只要出粟,豪强兵就会络绎不绝。”
张弘说得实在,荀绲听懂了。
就是这些豪强部曲兵不值钱呗!只要有口饭,也能上战场。但说实话,这荀绲到底是不知兵,他不想想为何豪强部曲这般廉价,但朝廷非要累死累活去养军?
究其原因是,人有七情六欲,上了战场就会害怕。而战场又是干系社稷存亡的事,你有勇气驱使一帮只为饱腹的羸兵上战场,这些人就敢溃给你看。
说到底,拼死拼活计为顿饭?那玩什么命!
只可惜荀绲谦谦君子,哪见过动刀兵,自然不知道这种内事。反而是张弘,为了报一己私仇,将此事说得简单了。
最后,荀绲还不确定道:
“这些豪强兵真的会出军?”
张弘斩钉截铁,道:
“一定会,因为就是为了不让外兵入济南,这些豪势也会出兵的。”
这句话荀绲信,书上也说了,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杀自己最狠的,往往就是这些兵子。
想了想没什么问题,荀绲将张弘一路送出,就喊功曹高综琢磨这事。毕竟是他任相的第一件大事,可得要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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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臧霸琅琊盗依旧在沂鲁山区行军。
正在队伍中走着的臧霸此时虽然累,但豪气丛生。自十日前他折服琅琊群魁,这几日就一直不断有山寮众投军。
短时间内,他军势就膨胀到了六千之众。他出发时本部两千,等到公来山合营时,已经聚兵四千,而到他入山不过十日,已经有兵六千。
当然,臧霸还是清醒的,知道这些新入的山寮众打打顺风仗还行,真要长戈大戟得和泰山贼干,还是他本部这两千人。
但臧霸还是高兴,而且还不断将本不多的粮秣补给给那些新入伙的山寮。不是他臧霸好大喜功,而是他明白在这片群山里,要想成为这些桀骜不训的山寮的魁,那就不要想从他们得到什么,而是要想你能给予他们什么。
当这片群山的山寮们都知道,跟着他臧霸就有肉吃,那他臧霸就成了当之无愧的魁。
就在这只盗贼军将要走出沂蒙山区,进入前方鲁中南广大的丘陵地时,前方来报:遇袭!
臧霸疑惑:哪来的贼寇敢袭击他?难道这么快就遇到泰山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