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从未被击溃的君王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静谧的夜色下，青春依旧，脸上没有丝毫岁月痕迹的银发妇人面色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是来自卡利姆多世界的诺伦多公主，她的世界被亡灵席卷……”
在母亲玛格丽特目光注视下，本就做了亏心事的格威尔，也支支吾吾地向母亲解释起少女的来历。
心虚的少年都没有发现，在他眼中平凡的母亲，在听到异世界公主时，脸色都是波澜不惊，神情更是无比平静，没有因为他所讲述的内容，而有任何惊讶之色。
“你带她去了精灵居住的岛屿，在她被精灵拒绝之后，又把她带到这里来，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我只是想回来看看您。”
少年背后渗出的热汗浸湿了衣衫，母亲平静的目光给予了他太多的压力，让他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格威尔，你还是改不了伱撒谎时的小动作。”
玛格丽特叹了一口气，身为母亲，她一眼就看穿了儿子拙劣而又心虚的表演，
“不准去打扰苏海伦小姐与艾米莉亚阁下，这里没有可以拯救世界的英雄，这位公主殿下来错地方了。”
“可是……”
“没有可是，明天你就回龙崖岛，继续接受你的处罚，至于这位公主殿下，依照她自己的意愿决定去向，你不要再跟她说任何事情，你只能给她虚假的希望，让她的期待破灭。”
少年在母亲严厉的目光下低头，但玛格丽特没有预料到，这一年龄段的少年到底会有多么叛逆。
当清晨的阳光洒下时，努力压低的啜泣在房间中响起，玛格丽特走出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满眼尴尬与不知所措的儿子，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快步走上前去，伴随着清脆的耳光，少年捂住了脸庞，她狠狠地扇了格威尔一巴掌，
“我昨天就已经给你说过了，不要再给她不切实际的希望，你这是在折磨她！”
“我错了。”
挨了自己母亲一巴掌的少年不敢有任何怨言，老实道歉。
他对于亡灵天灾并没有什么实感，对于世界有多大，同样没有感觉，在他的眼中，龙与巨人已经是世界最强的生物了。
所以，他认为可以向龙寻求帮助，或许可以得到回应，说不定就能够拯救被亡灵侵蚀的世界。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还不去处理你犯下的错误。”
“哦哦，好。”
少年下意识地点头发答应，可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该做什么？”
“你，算了。”
看到自己儿子愚蠢的清澈眼神，玛格丽特顿时选择了放弃，
“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说完，这位半精灵少妇就转身走进房间，去收拾自己儿子惹出来的麻烦，而当玛格丽特走进房间后不久，那压抑的哭声顿时就消失了。
格威尔在屋外，也是颇为懊恼地挠着头发，他昨天晚上还是冲动了，带女孩走进了龙的城堡，并且非常幸运的见到了金龙。
可惜的是，那位苏海伦小姐虽然客气地接待了他们，可在听到佩特菈卡的请求后，还是拒绝了她，给出的理由同样无可指摘。
“我是还没有成年的龙，施法能力也没有达到可以进行位面旅行的程度，很遗憾，我无法帮助你们。”
因此，此刻的少年格外后悔，因为就像他母亲所说的那样，他给了佩特菈卡虚假的希望，但希望又迅速破碎，打击她的精神意志。
嘎吱～
酸涩的木门开合响起，少年顿时就看到从房门中走出来的母亲，
“妈妈，佩特菈卡怎么样了？”
“不要再刺激她了，她也只是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没有比你大多少，在短时间内连续多次承受打击，她的精神会崩溃的。”
玛格丽特看着格威尔，神情严肃，甚至称得上是严厉。
“我知道了。”
“叫上你的朋友们，等会儿带她到附近的岛屿上散散心吧。”
“好。”
总算是听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格威尔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晌午时分，少年满怀愧疚与后悔，带着眼眶红肿，精神恍惚，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离开了湖心岛。
这已经是短短时间内，这位来自异世界公主经历的第三次打击了，她失去了能够让她进行跨位面传送的项链，同时又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先后被精灵与龙拒绝。
“亚斯兰！”
送走了自己的孩子与公主的玛格丽特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不语，下一刻，她始终保持平静的面庞也出现变化，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脚步匆匆地回到家中，猛然关上房门。
相似却有些不同的哭泣声在房间中响起，不同的人身上出现了相似的影子，勾起了埋藏在心里许久的悲伤与痛苦。
咚！咚！
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房间中压抑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随后一道想要表现得非常平静的声音响起，
“谁呀？”
“帝瑞尔，你的丈夫亚斯兰的挚友。”
站在屋外的少年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旁观一切的他很难忽视这样的异常。
“帝瑞尔阁下？请您稍等一会儿。”
略显慌乱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紧闭的房门才被打开，眼角微微发红的银发少妇出现在帝瑞尔的眼前。
“让您久等了，请您进来吧！”
看着门外，面孔呈现少年模样的高大龙人，玛格丽特让开身位，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抹了抹眼角。
“那就打扰了。”
帝瑞尔点点头，走进看起来朴实无华的石屋。
“帝瑞尔阁下，请问您有什么事情？是因为我的孩子格威尔？他逃出来就是为了见我一面，我已经督促他，让他回去了。”
半精灵妇人既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安，她为已经坐下的帝瑞尔送来果脯，随后也在一旁坐下。
“不是因为他，如果没有得到我的默许，他不可能从那座岛上逃出来，白天与夜晚对龙类而言并没有区别，有些龙类在夜晚的视力甚至更为敏锐。”
帝瑞尔笑了笑，随后便道出他登门的目的，
“我想向你询问一些与亚斯兰有关的事情，我曾经忽略的事情。”
“您想询问什么？”
玛格丽特格外困惑。
“亚斯兰大概是在八岁的时候来的龙堡，在于格威尔差不多年的年纪离开，那时，他意气风发，满怀壮志，甚至扬言，要斩下蓝霆之王的头颅，成为安瑟尔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
帝瑞尔此刻也陷入到了回忆，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原来他还有过这样的梦想吗？”
玛格丽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
“你不知道？”
“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我们最初的关系并不好，您应该还记得，他带着我，第一次拜见您的时候，他对我是什么样的态度。”
“我当然记得，那真是一个很粗鲁的家伙，不过那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如此意气风发的他了。
间隔几年，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一位满眼疲惫，精神意志已经被现实击溃的青年君王。”
帝瑞尔脸上的笑容收敛，意气风发的亚斯兰只在他的回忆中。
“不，亚斯兰他从来都没有被击溃！”
想要维持平静，气质温婉的女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你根本就不知道，亚斯兰继承王位之后，都经历了什么。”
“抱歉，我是失言了。”
帝瑞尔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但我也正是为此而来，我想向你询问，在那几年间，亚斯兰经历了什么事情，让他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
玛格利塔顿时沉默下去，随后在帝瑞尔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摇头，
“太多了，他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与背叛，失去了许多，我说不出来，我也不愿意去回忆这段时期。”
女人的眼角又有泪水流淌，帝瑞尔看到这位流泪的王后，沉默了片刻，他之所以会来拜访，就是在看到接连受挫而哭泣的异界公主佩特菈卡身上，发现了那位挚友的影子，
“那我只询问一件事情，当年，亚斯兰是否向外界寻求过援助？”
“当然，亚斯兰是那么骄傲的人，他怎么可能甘愿成为安瑟尔最后一位君王？他去过七曜圣塔，也踏足过矮人的群山之国，就连精灵的辉月王庭，也拜访过……他去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尝试，试图挽救他的国家。”
“……”
帝瑞尔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该问什么？
亚斯兰是否获得了他想要的援助？这是根本不用询问的问题，结果显而易见，他与亚斯兰所见的最后一面时，那位青年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作为安瑟尔末代君主的身份。
“我的丈夫，应该不愿意让您知道，他曾经哭泣过，不止一次。他每一次都躲在自己的房间中哭泣，等到他出现在我与他的追随者眼前时，他会擦干眼泪，变成所有人都希望的模样，一位绝对不会因为失败而气馁，也不会因为强敌而怯懦的君王。”
“……”
“我也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发现了他的秘密，那一次是他前往精灵的银月王庭，他骑着精灵王赠送给他的银翼飞马返回，还有三百精灵游侠跟随着他一同回来。
王都的居民都在欢呼，城中的贵族也在称赞精灵的善良与对正义的坚守，但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他在精灵王庭之中到底遭受到了怎样的轻蔑对待与羞辱。
那匹银翼飞马，是因为一位同情他遭遇的精灵王赠送给他的遮羞布，维持他作为安瑟尔君王最后的一点颜面，而那些精灵游侠，既是因为同情，也是因为敬佩，他们跟随我的丈夫，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精灵王庭的命令。”
玛格丽特眼角含泪地讲述她丈夫曾经的遭遇，身体都在轻轻的颤抖，
“就是精灵们到来的那天晚上，米德加尔都因为精灵的到来而举行盛大的宴会，亚斯兰却在房间黑暗的角落，无声哭泣，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但我却没办法像母亲一样，给予他任何保护，我只能抱着他，我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他。”
“银月王庭。”
帝瑞尔一言不发，但他记下这支精灵势力，他有印象，那是在大陆上传承千年而不朽的势力之一。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丈夫露出如此软弱的姿态，但他从未逃避过，也从未想过屈服。
因此我不认同帝瑞尔阁下您说的话，亚斯兰从来都没有被现实击溃过，他一直都在努力而又勇敢的面对。”
半精灵夫人眼神坚韧而又执着的看着帝瑞尔，而已经统治了赛德尔林群岛的大领主再次低头，
“这是我的失言，我向你致歉，我现在由衷的庆幸，我拥有一位品格优秀，意志坚韧的短生种挚友。”
“抱歉，是我太过失态了。”
看到帝瑞尔放下姿态，情绪有些激动的玛格丽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她连忙起身，躬身道歉，随后一边抹着泪水，一边逃进房间。
“请您原谅我的无礼，也请容我失陪。”
“亚斯兰啊！”
从挚友的妻子那里得知了不为他所知的过往，此刻的帝瑞尔原本就浮现出来，但因为种种顾虑而犹豫的念头，也开始发生变化，变得坚定。
“涉及时空的问题，当然是找世界树问一问。”
帝瑞尔起身，消失在打理得干净整洁的温馨石屋中，等他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世界树下。
“我记得你的母亲拥有贯穿时空的力量，你应该也拥有同样的力量吧？”
显现出本体的巨龙，向一条条气根都已经扎进虚空中，通过汲取虚空乱流来成长的世界树询问显而易见的问题。
飒飒～
世界树给予肯定的回应。
“如果我拥有小型物质界的坐标，那你是否能够贯穿时空，将我，或者更多的生物投送过去？”
飒飒～
“有难度，太小了么？”
帝瑞尔沉吟，在世界树这里得到了答案，虽然不是很好，但他心中的想法正在逐渐完善，巨龙的眼睛也因此逐渐变得璀璨，
“有解决的办法，既然如此，你就准备开饭吧！”
飒飒～
世界树的枝叶抖动起来，传递出欢愉的情绪。
“我也期待！”
帝瑞尔咧开嘴角，露出雪白的龙牙。
世界树的成长速度是可以加速的，只不过能够加快世界树成长的条件过于苛刻。
譬如：扎根更多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