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紧拧,强忍着心脏尖锐的疼痛。
望着纪成双,漆黑的眸子压着低沉的情绪,嗓子更哑了,“为什么?”
纪成双对上他阴郁的眸子。
心脏划拉疼了一下,强忍难受问:“那晚上你很晚才回来,是和谁在一起?”
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问着日常似的。
实则心如刀割。
那晚上,原来找不到他,是因为和冯俏睡在一起。
就在知道的那一刻,她感觉天都塌了。
那么信任,那么深爱的男人,却已经和别的女人做了最亲密的事。
这是她的底线,无法容忍。
厉云霆神色一滞,意识到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他眼底浮起慌乱,“成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纪成双又平静地重复问,“是和冯俏一起吗?”
厉云霆心更乱了。
生平第一次,生出心虚不安的感觉。
“是。”厉云霆握起纪成双的手,试图解释,“但是当晚发生的事情很可疑。”
纪成双绝望地闭上眸子。
她甚至希望,能听到否定的答案。
她心狠狠扯着,疼得直抽抽。
头皮一阵阵发麻,身体一阵阵冰凉。
像是被人把头按在水里,窒息感将她吞噬。
好半晌,她脸色煞白看着他,“我听到你们在休息室的对话,冯俏那么说的时候,你没有反驳。”
“所以,你们那晚的确在一起,的确做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哽咽。
厉云霆眼神晦暗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是个意外。”
纪成双心如刀割,脑子里全是他和冯俏在一起的画面。
似乎也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我累了。”
她这句话说得一语双关,说完起身回了卧室。
她不哭不闹,安静得让厉云霆无计可施。
跟着她回到卧室,厉云霆像是什么梗在咽喉,一句话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他好看的眼睛里闪现一丝可怜,暗哑的声音低低得说:“成双,别不要我。”
纪成双拿了套睡衣准备进浴室,在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她面色依旧淡然清冷,“我接受不了身体上的背叛,我们之间,就到这吧。”
厉云霆感觉胸口被重重捶了下,疼痛弥漫开来,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纪成双头也没回,进入浴室。
挂好衣服,她捂着胸口,难受地深呼吸。
眼泪悄无声息落下来。
她的心好痛啊,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种疼痛,锥心刺骨,几乎能要了她的命。
这是她爱了整整十六年的男人啊!
熬过来这么久,原以为终于可以在一起的时候,他却和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
纪成双蹲在地上,抱着腿,把脸深深埋在膝盖。
她太痛苦了,眼泪不断往下掉。
生怕哭出声来,她死死咬着唇,头也不抬,伸手摸到水龙头打开,让水声来掩盖她的动静。
……
厉云霆在浴室门口站了好久好久。
身影高大挺拔,却透出深深的无力感。
像是被人遗弃在那,孤立无援。
他站在那发呆了好一阵,忽然苦笑一声,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点点亮光。
终究还是,不要他了啊。
……
厉云霆走了。
纪成双连澡都没洗。
也不知道是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还是求证他走没走。
从卧室出来,去了次卧,小书房,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最后,像行尸走肉似的,走到了客厅。
没有,都没有。
他真的走了!
他们之间,真的结束了。
努力了那么久,想要和他般配地在一起,拼了命的努力向上爬。
到最后她爬上来了,却彻彻底底失去他了。
纪成双心脏狠狠地抽痛,双手捂脸,架不住眼睛太酸胀了,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
她背靠沙发,彻底绷不住,哀嚎大哭。
什么端庄,什么隐忍。
在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委屈,哭得不能自已。
到了第二天,她眼睛都肿了。
好在还有假期。
她今天什么安排都推了,在家待一整天。
躺着躺着,感觉越来越冷。
人也虚软无力,索性裹紧了被子躺在床上睡觉。
到了下午的时候。
傅湘文敲门,开密码进来。
一起来的还有宋歆瑶,穿着一身舒适的浅灰色家居服。
进入客厅,她就夹着声音:“宝贝呀,吃饭饭啦~~~”
宋歆瑶性格乐观,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类型。
傅湘文很喜欢,觉得她这样的人跟纪成双在一起,不但能陪伴,还能治愈。
“可能在房间,我去看看。”傅湘文笑着,朝卧室走去。
拧开门把手,进去。
看到纪成双裹着被子,她来到床边宠溺地说:“成双,该起来吃点东西了,吃完了下楼走走,难得你今天没什么安排。”
纪成双迷迷糊糊的,浑身发冷哆嗦。
见她没说话。
傅湘文以为她还在睡,眼神变得更宠了,一边俯身去拉扯被子,“乖,别赖床了,咱们长大了,要学会……”
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烫得傅湘文瞬间变了脸色。
“成双,你怎么这么烫?”
傅湘文伸手放在她额头上,探测温度。
这一下,整个手心都烫呼呼的。
“妈,好冷……”
纪成双闭着眼,凭声音知道是傅湘文,可整个人脑子很混沌,全身也无力。
“你这都发烧了……“傅湘文感觉手心都是滚烫的,心都吊了起来。
连忙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厉云霆。
宋歆瑶听到动静跑进来,一看纪成双的脸红得极不正常,人也看着昏沉。
“傅姨,我来开车,赶紧送医院吧。”
傅湘文一听,把手机揣回兜里,“好好好,先去医院再说。”
……
半个小时后,医院。
纪成双送入了住院部输液。
脸颊通红,眼皮像是睁不开似的,虚虚地闭着。
整个人气息都还是烫的。
看起来脆弱又可怜,令人心生怜爱。
“哎呀,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烧了。”傅湘文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守在纪成双的床边,神色里尽是担忧。
宋歆瑶也觉得奇怪,安慰她,“傅姨,可能就是成双最近太累了,没什么的,你别太担心。”
傅湘文点着头,眼神一刻都没离开纪成双,“是累,最近又是上班,又是拍广告,这不还参加比赛。”
她为了厉云霆,真的拼尽全力了啊。
想起厉云霆,傅湘文又拿出手机,“我给云霆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刚要把电话拨出去。
纪成双声音沙哑地响起:“妈。”
听到这一声,傅湘文都要心疼坏了。
手机又重新收了起来,语气都放柔了,“妈在呢,怎么啦,是哪里难受吗?”
纪成双输了液,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人也清醒了很多,只是嗓子还是沙沙的,“妈,不要打电话给云霆。”
傅湘文还不知道他们的事,以为她是不想打扰到厉云霆,摸了摸她的额头,“好,不打电话,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
纪成双低低嗯了声,才放心闭上眼。
在傅湘文坐着的方向,看不到的另一边眼角,滑下一滴泪。
浑浑噩噩的感觉挺好的。
就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太大。
鼻子堵着,心脏空空的,麻麻的。
宋歆瑶察觉不对劲,却没说什么。
……
过了会儿,纪成双睡着了。
傅湘文叫医生进来拔针头,生怕会弄疼了她,还一直小声嘱咐医生,“轻点,别弄疼她了。”
医生都觉得,这妈妈真好。
等医生走后。
傅湘文又拿来干净的手帕,给纪成双擦汗。
退了烧,她身上出了不少的汗。
擦得过程,傅湘文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环,就像纪成双小时候生病那样照顾她。
照顾得体贴入微,看得宋歆瑶都羡慕了。
不过她的妈妈,可没有这么好的一面。
傅湘文调好房间空调温度,对宋歆瑶小声说:“趁现在还早,我回去熬点粥来,歆瑶,麻烦你在这看着她了。”
“傅姨,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别说我本来就是她姐们,就说现在也是她助理啊。”
宋歆瑶拍拍胸脯,“放心交给我,你回去吧。”
“好。”
傅湘文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睡得很不踏实的纪成双,这才离开了病房。
“云霆……”
纪成双忽然梦呓一声,眉心紧紧皱着,眼睛都没睁开,那模样看着似乎做梦了。
宋歆瑶走上前,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不是你让别通知的吗?现在做梦都想着人家。”
说完,她叹口气坐了下来。
纪成双陷入梦境出不来。
大榕树下。
十四五岁的少年在吹口琴,吹得技巧娴熟,悦耳动听。
他一边吹,一边看着不到八岁的女孩。
小女孩长着一张标致的小脸,眼睛大大的,笑起来乖巧可爱。
她的身边还有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
一言不发,眉眼淡冷,但是看着又有点忧郁。
小女孩看他闷闷不乐,扯了扯他身上的白衬衣,“霆哥哥,你快听,阿然哥哥吹得好好,好厉害哦……“
“霆哥哥,你别不开心了,笑一笑嘛。”
白衬衣少年看着她甜美的笑容,渐渐神情松动,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小傻瓜……”
小女孩笑得更开心灿烂了。
酒窝陷进去,眼睛像星星似的亮晶晶。
忽然,画面一转。
熊熊大火,将她团团淹没。
纪成双被阿然哥从房间里用力推出来,摔在了地上,却丝毫不顾滔滔大火,一声声哭喊着,“阿然哥,你出来……”
可是,柜子倒塌下来,砸在他身上动弹不得。
火势瞬间将他吞噬。
纪成双想爬着靠近,却被浓烟呛得无法前进。
她晕乎乎的,意识开始模糊。
白衬衣少年出现,把她扶起来,护着她下楼。
可是一声爆炸声响起,石块朝着她飞过来,少年说时迟那时快,挡在了她身上。
石头重重砸在他脑袋上,瞬间血流如注。
他猛地跪在地上,表情却依旧温和,“成双别怕……”
之后,便晕了过去。
“霆哥哥……”
“不要,我们一起走,霆哥哥。”
女孩小小的身子跪在他旁边,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
爆炸声还在继续。
就在她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消防员赶到将他们救走……
却也在成功下楼的瞬间。
轰隆巨响!
爆炸声震动天际,整座大楼轰然倒塌。
……
“不……”
“不要走……”
纪成双哭出声来,猛地睁开眼睛。
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脸上满是惊恐。
宋歆瑶坐直了身体,连忙握住她的手轻拍,“别怕别怕,是在做梦。”
纪成双扫了眼周围,回过神来,悬浮的心狠狠刺痛了下。
她眼眸垂下,黯淡了几分,“不是做梦。”
他已经走了。
宋歆瑶愈发不觉得不对劲,尤其看她一脸忧伤的模样,“成双,你和云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纪成双胸口疼得厉害。
鼻子一酸,眼圈又红了,她却强忍着,说:“我和他分开了。”
宋歆瑶皱了皱眉,“分开了是什么意思?”
纪成双抬起眼,眼里染着一层惹人怜爱的水雾,“我和他结束了。”
“为什么啊?”
宋歆瑶一脸不解,昨晚他们还好好的吃饭喝酒。
一夜之间,怎么说变就变了。
纪成双心里一阵苦涩,淡道:“不合适。”
宋歆瑶明显不信,“什么合不合适的,现在厉云霆为了你,恨不得当网上说的那种舔狗。”
“他对你用心如何,我看得出来,不可能不合适,成双,你跟我说实话。”
纪成双迟疑片刻,话没说出口就先落泪了,“云霆和冯俏发生了关系。”
“什么?”
宋歆瑶唰的站起身,变脸臭骂,“厉云霆跟冯俏?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竟然做出这种事。嫌你们之间太恩恩爱爱亲亲密密,非要作死是吧?”
纪成双拉住她的手,“你小点声。”
宋歆瑶重新坐下来,气得牙痒痒,“我特么都快气死了!”
“厉云霆他是不是脑子有坑啊?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纪成双苦笑,她也想知道。
宋歆瑶仔细想了想,“不对啊,他们怎么有机会勾搭上的?你们天天形影不离的,就算出去吃个午饭,他都要发消息给你报备。”
“那天我们在郊外拍广告,云霆当天后半夜才回来,就是那天。“
“靠……”
宋歆瑶差点爆粗口。
还指望有什么误会,如今看来是证据确凿了。
可她还是不死心,“会不会是误会啊?他怎么说?”
纪成双那昨天参加比赛,在休息室门外听到的话都告诉了她。
说完了,又补充:“他也承认了。”
宋歆瑶卷袖子,咬牙切齿,“看着人模狗样,结果先是一个安柔,现在又来一个冯俏,这狗东西纯心恶心你是吧,我去找他算账。”
纪成双心脏狠狠刺痛,拉住宋歆瑶,声音温柔却显得无力,“别去,算了,算了吧。”
“歆瑶,我好累。”
纪成双看她不走了,手缓缓放下来。
人本来就生病难受,脸色苍白,眼神黯淡,更显得脆弱无力,惹人怜爱。
宋歆瑶心疼地不行,重新坐下来,“我懂,懂你。”
她伸手,紧紧握紧她的手。
心里犹如翻江倒海,极其难受。
她怒骂:“既然厉云霆不知好歹,我们就别要了,将来什么样的小哥哥没有,一米九的,八块腹肌的,小奶狗小狼狗,你随便挑,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纪成双心里怪难受的。
听到这句话,扯唇笑了笑,心情跟着好了许多。
她抱紧了宋歆瑶,欣慰地说:“歆瑶,谢谢你能陪着我。”
虽然这次依然很难受。
甚至,比当初他提出离婚的时候还要难受。
但她更明白,幸福强求不得。
她爱了厉云霆十六年,以他为先的日子过了三年。
她是时候,重新做自己了。
……
三天后。
由于工作原因,夏粒专门为纪成双把原来三个月去国外学习的机会,缩短至七天。
出发之前,她跟段台长要了假期。
段台长给的很爽快,直播新闻部的同事,个个都用行动表示支持。
飞机票订的是三天后。
她要在这三天,拍完服装代言。
下午开始拍,纪成双还有点小咳嗽,拍了一季后休息,宋歆瑶把药拿来。
“吃了吧。”
宋歆瑶眉心微微拧着,怨气十足的模样,“你说你这么拼做什么,品牌方答应推迟一个月的时间,你居然还带病上阵!”
纪成双轻笑,“病好了,只是有点小咳嗽。”
“你也说是咳嗽,咳嗽最折磨人了。”宋歆瑶白她眼,“看你瘦的,能把肋骨都咳断。”
纪成双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夸张。”
宋歆瑶无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用工作麻醉自己,可是这么下去,你会累死的。”
纪成双不可置否。
她的确有这个想法。
虽然早就做好了,放下厉云霆的准备。
可是每次想起来,都会避免不了难受。
只有工作,才能让她什么都不用去想。
“又要开拍了,我先去个洗手间。”
纪成双有种借口遁的意思,起身就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而去。
却刚走了没几步,迎面走上来一道西装笔挺,矜贵冷傲的身影。
身高腿长,挺拔如松。
在人群中,是十分扎眼的存在。
不得不说,厉云霆的出现,总能成为焦点。
纪成双心想,分开了也是朋友,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想主动打个招呼。
下一秒,冯俏从女厕走出来,很自然地挽着厉云霆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