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阿然？”
纪成双心脏狂跳，问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
厉司然压住心底的波动，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一杯到她面前。
接着端起茶杯喝茶，眉眼微垂掩饰情绪，“听辛城提起过，知道你们一些过往。”
纪成双的心落了下来。
刚才她想多了，有一瞬间以为厉司然就是阿然。
她真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人都有些糊里糊涂了。
纪成双抿唇笑道：“你和辛城关系真不错，他连这些都告诉你。”
厉司然声音磁性低沉，“是不错，认识好些年了，都是老朋友。”
顿了顿，他又意有所指道：“还有好些好朋友，相见不相识罢了。”
纪成双总觉得话里有话。
又觉得跟他不算太熟，就没有多想，多问。
很快服务员把菜上齐了。
厉司然拿起公筷，夹起块鸡翅膀放在她碗里。
他说：“你爱吃的。”
纪成双又愣住了。
她发现，厉司然知道很多。
知道阿然，知道她不吃韭菜，知道她喜欢吃鸡翅膀……
要不是因为他认识顾辛城，她真的怀疑他的身份了。
“又是顾辛城说的？”
纪成双轻笑出声，“他啊，什么都跟你说。”
厉司然唇角勾起温柔的笑纹，没有直接回应。
垂下眼眸间，又压下了浓浓的情愫。
纪成双想起什么，开口问：“厉先生，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厉司然道：“你和厉总的事我都知道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兴趣，再回来担任节目联动主持人？”
纪成双那时候推掉这个节目，是为了让厉云霆放心。
如今离了婚，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你的意思是，继续让我担任？”
厉司然颔首，“没错，这个节目从一开始就是你在主持，突然换人，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顿了顿，他笑了笑，“也没人比你更合适。”
纪成双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意外。
她没想到，厉司然这么信任她。
尤其是外表这么冷硬的一个人，对人这么信任温和。
看人的眼神，也总是温柔的。
典型的看狗都深情。
见她没答复，厉司然补充道：“你这段时间就先休养好，我会把节目暂时停一停，可以等你。”
纪成双受宠若惊。
“厉先生，你可以找找别的主持人，我看很多主持人都很合适。”
厉司然不温不火道：“你觉得合适，是因为带着欣赏的眼光去的，我是个生意人，收视率最重要，在我看来，没人比你更合适。”
这番话，打消了纪成双的疑虑。
她一直担心，他是因为顾辛城的关系，或者两人相识，才会伸出援手。
“厉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
厉司然公事公办的姿态，温声道：“做平台最注重收视，有你在，我的节目不愁流量，合作共赢。”
纪成双想了想，说：“好，既然厉先生看得起，我继续主持。”
厉司然嘴角勾起了笑意，“我们也算老朋友了，不用叫的这么见外，如果你不介意，以后就叫我司然。”
他说的是事实。
厉司然这个人，很友善热心。
做朋友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纪成双莞尔一笑，“好，你也叫我才成双就好。”
厉司然眼睛一亮，压住心头的澎湃，轻笑出声，“好。”
两人有说有笑。
从包厢出来的厉云霆，恰好看到这一幕。
厉云霆眼神一硬。
看到他们关系融洽
他眼底瞬间划过一丝痛色，跟身边的男人说了几句后，抬脚走向他们。
“这么巧？”
厉云霆站在旁边，薄唇微微勾起看着他们，漆黑的眼底一片幽深。
听到熟悉的声音。
纪成双回头，果然看到俊朗英气的厉云霆。
厉司然道：“厉总也在。”
厉云霆没理他。
虽然车祸的事，厉司然帮了忙。
但他是阿然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尤其现在他们还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成双，你怎么没有在家好好休息？”厉云霆压下眼底的情绪，温柔的声音问道。
纪成双垂下眼睫没看他，客气疏离道：“出来谈点事，不用总在家休息。”
厉云霆心脏揪紧，沉着脸道：“看你跟厉先生聊得不错，怎么，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厉司然薄唇微勾，“算是挺高兴的事。”
纪成双抿了抿唇，没说话。
厉云霆误会了。
以为他们相认了，不禁产生心慌的感觉。
他盯着纪成双看，嘴角僵硬地扯了扯，“什么开心事，不如说来听听？”
厉司然眉眼深邃，不等开口。
纪成双神色清冷道：“这是私事，就不分享了吧。”
她知道厉云霆一直对厉司然有敌意。
尤其总是担心，她会和厉司然在一起。
可她爱了他十六年。
尽管离婚了，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厉云霆清晰感觉到她的态度，疏冷，淡漠。
甚至刻意保持距离。
想到他们相认后，可能相爱，结婚，生子。
厉云霆异常烦躁，脸色冷沉如冰，“这么快就有私事了，跟我离了婚，你速度还挺快。”
纪成双心脏划拉了一下。
讽刺的语气，怪让人难受的。
但她没有回应，淡淡笑道：“是啊，这是我们的私事。”
厉云霆深深蹙眉。
眉心的位置，几乎拧成一个疙瘩。
厉司然看的出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氛围，并未插话。
厉云霆顿时觉得讽刺。
好半晌，他低沉道：“成双，你开心就好。”
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但他上了车，却没让助理开车。
直到纪成双吃完饭，和厉司然一同出来。
厉司然主动道：“我送你回去。”
似乎猜到纪成双会拒绝，他又补充，“都是朋友，就别拒绝我了，上车吧。”
纪成双忍俊不禁笑了声，客气道：“那先谢谢了。”
两人并肩走向露天停车位。
厉司然拉开副驾驶车门，纪成双又说了声谢谢才上了车。
他随即弯腰钻入车内，系安全带。
纪成双微愣。
这么体贴温柔，令她想起了厉云霆。
每次他都会细心地做好这些细节，是个很温柔细致的人。
想到这些，她胸腔像被堵了一块石头。
她脸色变得有些尴尬，“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
厉司然绅士地笑笑：“举手之劳。”
*
厉云霆就在他们旁侧不远处。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两人像是在接吻。
他看得额角青筋直跳。
恨不得冲下车，过去质问一通。
当他的手放在车门拉手上，动作停顿下来。
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
迟疑间，厉司然已经上了主驾驶，驱车离开。
厉云霆垂下眼眸，身体后靠，神情难掩疲惫。
“开车。”
“厉总，回浅水湾吗？还是公司？”
“回公司。”厉云霆抬手捏着眉心。
助理从后视镜看到他的眼神，忧伤落寞，看的他都揪心了。
厉总和夫人这一对，太可惜了。
尤其他们离婚后。
厉总一直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厉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厉云霆长腿阔步，挺拔冷峻，所到之处都有股冰封三尺的寒气。
秘书浑身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迎上去。
“厉总，厉代理董事长来了，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厉云霆眼底划过丝寒气。
他脸庞冷绷，大步走进办公室。
厉湛弘背对着门口，面向落地窗看着外头的风景。
“找我有事？”厉云霆走到他身后停下，面无表情看着他，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厉湛弘缓缓回头，眼神藏不住的阴森，“翅膀硬了，知道架空我了。”
厉云霆薄唇刀削般寒凉，“有能者居之，这是大伯那几年教的，你忘了？”
厉湛弘怒斥：“我可没有教你这么对待长辈，背后捅刀！”
厉云霆冷冷盯着他，薄唇依旧冷勾。
那眼神，就像看小丑一样。
厉湛弘一瞬间全懂了。
什么都想通了。
他冷笑道：“好小子，手段够阴啊，邱涛是你出手的吧？杨文亮的事，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到是你。”
厉云霆神色凉薄，不否认也不承认，“大伯少做点缺德事，不就能高枕无忧？”
厉湛弘眯起眸子，像厉鬼一样的眼神，难掩怒色。
他咬牙道：“你真以为在董事会上动议，罢免我代理董事长的职务就能得到厉氏？”
“我告诉你，你手段还嫩了点！”
这番话，无疑揭开了他们之间暗潮涌动的一层纸。
一开始只是暗斗，从这一刻开始，那就是明争。
厉云霆风轻云淡笑道：“有这功夫来这里撒泼，不如想想，接下来还找谁帮你做事。”
“可别在让人抓到把柄，这可都是钱砸出来的关系，邱涛没了，又要重新找一个，应该还得花不少钱。”
厉云霆话里话外都是嘲讽，鄙夷。
厉湛弘眼角肌肉直抽抽。
尽管西装笔挺，看似高贵不凡。
实际上恨不得跳脚动手。
他几乎咬牙切齿，“这些年，我对你尽心培养，这么看来，我是养了个白眼狼！”
厉云霆眼底浮起讥诮，“是养我，还是想我死，应该不用说的太明显？”
厉湛弘心头一震。
想到过往一些事，变得有所忌惮。
“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想我死，没那么容易！”厉湛弘说完，愤愤然离开了办公室。
厉云霆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想到纪成双，他眸色黯淡。
摸了摸口袋，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刚想点上。
想起纪成双的嘱咐，让他少喝酒，少抽烟。
他又把烟拿掉，单手掰成两段。
这边纪成双让厉司然送到楼下。
厉司然环顾四周环境，温声道：“这里环境还不错，怎么没回去御景园住？”
纪成双扯了扯唇，说：“想试着一个人住一住。”
她这人独立惯了。
加上离了婚，回去跟母亲住，也怕她天天担心。
一个人住清静也自在。
厉司然凝神望着她，眼底隐匿一丝心疼，“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既然是朋友了，也别跟我客气。”
纪成双觉得这个朋友，未免太热心了些。
不过想想，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就没再多想。
有时候也挺奇怪的，看着那么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个人，竟然这么平易近人，乐于助人。
她倏地笑了笑，“好。”
厉司然看着她笑靥明媚。
手忽然抬了一下，想揉揉她的脑袋。
好在及时回过神来，克制住冲动，勾着唇角轻笑出声，“快上去吧，等合同拟好我再发你邮箱。”
“谢谢。”纪成双点了点头客气道。
她转身往大楼走。
厉司然一直看着她上楼，直到她进了电梯，这才上车离开。
他一走。
一辆黑色迈巴赫开进来，停在他的位置。
厉云霆透过挡风玻璃，眼睛往上看。
心脏像是缺了一块，有风漏进来。
他心里说不出的寂寥。
难受死了。
纪成双煮了个面吃下。
打开买的几本书，坐在沙发上翻看起来。
这种安安静静的日子，很宁静，也很孤单。
她习惯了孤独，却没习惯失去厉云霆的日子。
看书能让人沉浸，忘记悲伤。
她看得很入神，很快看到书的一半。
手机被宋歆瑶打进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成双，听说你们真的离了，你……你还好吗？”宋歆瑶担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纪成双声音毫无波澜，“嗯，是真的，还挺好的，很宁静。”
宋歆瑶道：“为什么真走到这一步呀？其实孩子没了也不是厉云霆的错，还是你介意他和安柔在酒店开房的事？”
“你不是说，觉得他们没做什么吗？”
这件事，纪成双如实跟她说了。
其实离婚或多或许是因为这件事，但也不全是。
邱明和孩子的离开，是压断这段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她微垂眼眸，脸色依旧很平静，“有时候人不能过多干涉因果，三个月前云霆跟我提出离婚的时候，如果我没有太坚持，兴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奶奶不会跳楼，司机不会身亡。
孩子和邱明，也不会被牵连。
宋歆瑶叹了口气，“离了就离了吧，你这么优秀，就算一个人过也能过得绝美。独自美丽，当富婆，养小白脸也很香。”
纪成双脸上缓缓扬起一抹弧度，“净瞎说。”
夜深了。
厉云霆在车里坐累了，就下来靠着车身站着。
一会换个站姿。
偶尔抱胸，偶尔低头，偶尔忍不住想抽烟，又放弃。
时不时朝楼上看。
他知道纪成双想斩断这段关系，免得藕断丝连，也不上去打扰，就这么守在楼下。
看到一户接着一户的灯光都灭了。
他依然守在那，不离不弃。
直到她的房间灯也灭了，他才收回目光，转身上车离开。
那瞬间，就连车尾灯都显得落寞忧伤。
纪成双站在卧室的窗边，看着楼下。
看见他了，也看见了离开的身影。
她心脏好似被刺扎一样，密密麻麻地扩散全身。
她皱了皱眉，敛了眼眸，离开了窗户。
她知道，他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
她什么都知道。
只是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转眼到了周一。
纪成双收拾了一番，回到电视台。
华娟看到她容光焕发的样子，笑道：“看起来状态不错，你能真的没事我就放心了。”
纪成双抱歉道：“之前好一阵子没能上班，辛苦你们替班了。”
“说这些，既然来到这儿，那就别客气，谁还能没点突发情况？”华娟拍拍她的手臂，笑容清冷优雅。
纪成双微笑道：“谢谢理解。”
能跟华娟这种大度的前辈工作，她觉得很荣幸。
“好了，你先准备准备，我去个洗手间。”
“好。”
华娟说完走开了。
正好苏心拿东西上来。
在走廊，她看到纪成双。
想了想走近，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点虚情假意的味道。
“成双，你恢复工作啦？看你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
闻言，纪成双敷衍地笑笑。
跟她之间，好像很难再跟以前那样舒心聊天。
苏心无所谓她的态度，继续道：“你也别太难过，意外本就无情，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
“多谢关心。”纪成双态度客气疏冷。
苏心挺不爽的。
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迟疑了几秒，问：“我听说你和云霆也离婚了，这是真的吗？”
纪成双不答反问：“听谁说的？”
知道他们离婚的人没几个。
不外乎厉家人，还有宋歆瑶和母亲。
剩下的就是安柔了。
不难猜出，苏心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苏心意识到说太多了，眼神几分躲闪，“没有，就是听说，其实我没有八卦的意思，你要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纪成双神色清冷，淡道：“我先去准备。”
说完，她从苏心身边擦肩而过，进了录播厅。
苏心的脸瞬间垮下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这么瞧不起她吗？
要不是因为她，她能这么顺利进入电视台工作？
现在还成了新闻主播！
*
第二天。
纪成双回到优视重新签了份合约。
这一次合约进行优化，没有写违约金。
里面一些款项，对她绝对优待。
其中包括节目奖金、年底分红等等，她都有份。
要不是节目收视率好。
纪成双都快怀疑厉司然开了后门。
签完约，纪成双手机收到短信提示。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笔银行入账消息。
转账人是优视公司的名称。
她不由一愣，“厉先……司然，这是什么？”
厉司然很开心她的改口，轻笑道：“这是之前联动节目的收视奖金，因为是跟你个人签约，所以这笔钱直接转给你，不用经过电视台。”
纪成双吃惊。
那可是足足八位数！
她不安道：“但是太多了，我好像没有做什么。”
“这是你应得的，忘记你代言的品牌了？他们赞助也会有你的一份，这些钱都是合理的。”
厉司然眸光温温柔柔，说话又是轻柔的声音。
见纪成双还是不信。
他情不自禁伸手默默她的脑袋，“放心，我没有多给你。”
纪成双再次愣住。
刚才的动作，好像过于亲昵了。
尤其他的眼神，太温柔，太像阿然了。
纪成双敛了眼睫，压下情绪客气道：“之前的代言都是你替我找来的，我应该谢谢你。”
换做以往，厉司然会说不用客气。
但她离婚了，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他想了想，温声笑道：“那帮我个忙，就当你感谢我了。”
纪成双一愣，“你说。”
“过几天有个舞会，我没女伴……”厉司然尴尬地耸了耸肩，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纪成双换做以前是一定拒绝的。
既然他们现在是朋友，帮个忙只是举手之劳。
她看着他，说：“你是想我当你的女伴？”
厉司然眼神温柔凝着她，“是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纪成双爽快应下，“可以的。”
厉司然眸光微热。
很快就被他不动声色地隐藏下来。
一个星期后。
晚上八点。
厉司然接纪成双到了舞会现场。
这是个私人会所。
没有请柬的人进不来。
据说这个舞会，是有钱人时常会举办，用来拉拢，巩固合作关系的一个有效娱乐活动。
进入到会场。
入眼的是十米高的水晶吊灯悬挂下来。
会场灯光璀璨，显得高级奢华。
纪成双穿着水蓝色礼服，跟厉司然一同出现。
男俊女美，瞬间吸引不少惊艳的目光。
纪成双淡静从容，压低声音道：“这里也太豪华了，好多人。”
厉司然温和地拍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
他柔声道：“别紧张，你一直跟着我就行，这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很好对付。”
纪成双心里紧张，面上却依旧保持平静淡然。
她莞尔一笑，“希望不会出丑，让你丢人。”
“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厉司然温柔地安抚道，嗓音清澈磁性，像山涧潺潺流水般动听，能安抚人心。
他忽然抬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
动作轻柔又细致。
“头发乱了。”
“谢谢。”
纪成双愣了愣，眼眸微垂。
不知为何，在他身边有股莫名的安全感。
她内心逐渐平静。
直到她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身影，心脏倏地剧烈跳动。
像有人一直在心上擂鼓，怦怦直跳。
那人长身如玉，俊朗如星辰，在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而他不是别人，正是前夫厉云霆。
厉云霆眼神沉郁，绷着脸颊，长腿阔步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