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殿内,王忠急忙回神。
“回陛下,对于韩家事,百姓多有议论,有人说,皇后是因为先前韩尚书欲定太子之罪,心中愤恨,故意赐韩家杏仁糕。”
“荒唐!”
皇帝暴怒,吓得王忠赶忙扑在地上:“陛下息怒。”
“让都城军在城中巡逻,但有私议皇家事者,立刻抓进天牢。”
王忠垂首,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陛下,百姓只是私议,不足为惧,奴担心地是韩尚书。”
“你是说,韩杜衡疑心太子?”
“百姓的私议韩尚书听得一清二楚,可他什么都没说,任凭百姓胡乱议论。”
皇帝眉目一凛。
百姓胡说,他让人抓几个好好教训一通,他们就知道收敛,可韩杜衡是朝中重臣,更是他的心腹,他不可等闲视之。
无论如何,韩老夫人绝不能死。
“叫葛潘进来。”
须臾,葛潘进门。
“微臣叩见陛下。”
“你是大溱太医令,怎么连一个韩家老夫人都救不活?!”
葛潘跪下:“陛下,韩老夫人年事高,身子孱弱,加之她误食杏仁糕后耽搁地太久,致心力衰竭,如今,便是用最好的药,都是回天乏术。”
“你是说,她必死无疑?!”
“臣——”
“葛潘,朕不妨给你一句准话,如果韩家老夫人死了,你也不用活。”
葛潘心下一抖,扑在地上急言:
“陛下,唯今之计,能救韩老夫人的只有金针之术,可行针时老夫人须得褪尽衣衫,可因
为韩老夫人守礼,韩家人不肯应。”
“那就让医女去。”
“陛下,太医疗的医女只擅制药,不善扎针,若有一针行错,韩老夫人不仅活不成,说不得人会在顷刻之间没了。”
“那就让韩杜衡自己抉择!”
葛潘不敢说话。
如果韩尚书肯松口,他也不用回皇宫,面禀皇帝。
见葛潘如此,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韩家一门皆性情古板,韩杜衡又十分孝顺,韩老夫人不肯,那谁劝都没用。
难道就这么眼看着韩老夫人死,然后让皇后和太子背上睚眦必报的恶名?
“韩杜衡呢?”
“回陛下,韩尚书在留心拱门外。”
“让他来鸾凤殿。”
“是。”
不到一刻钟,韩杜衡到了鸾凤殿外,他没有进殿,而是跪在殿外的高阶下。
“微臣叩见陛下。”
皇家有亏在先,皇帝无奈,只得走到廊下。
“起来吧。”
韩杜衡不仅不肯起,还干脆伏首:“陛下,家母固执,宁死守名节,也不愿意让葛太医为她治病,臣劝不住,只能来求陛下开恩。”
皇帝顿时又怒了!
“韩杜衡,是朕不想救你母亲吗?是宫里的医女不善金针之术,朕若贸然让她们去,那是害了你母亲!”
“陛下,医女不行,有人可以。”
“是谁?”
韩杜衡不答,连叩三首。
皇帝被气笑了:“行,不管你说得是谁,哪怕是皇后或者贵妃,朕都让她们去韩家,成不成?”
“谢陛下。”
“所以你说得
到底是谁?”
“安乐县主。”
“谁?”
“不瞒陛下,先前刑部奉命查大皇子妃身死一案,医女看不出大皇子妃中毒,是安乐县主一眼看出。
微臣不信,县主便用金针探穴,测出大皇子妃被下了杀红颜,是以,臣斗胆猜测,县主极擅金针。”
皇帝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清妧:“安乐,是吗?”
“……”
这要她怎么回答?
说不会,是欺君,说会,她才学了几个月,先前她敢扎范萤娘,那是因为范萤娘已经死了,她不可能再把人扎死。
韩老夫人却不同。
“陛下,小女是会一点金针之术,但只是一点,不足以治病救人。”
“谁说得?!”鸾凤殿前的宫道上,惠贵妃捧着凤印急急走上来,“陛下,臣妾作证,县主医术甚好。
臣妾患头风痛多年,太医疗看过许多次,皆药效甚微。
不久之前,县主正巧撞上臣妾犯病,及时以金针之术替臣妾止痛,如今,臣妾大好,再也不觉得痛。”
皇帝睨清妧:“确有此事吗?”
“……是。”
高阶下,韩杜衡急言:“安乐县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家母一生辛劳,委实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清妧满心无奈:“韩尚书,不是我不想救你的母亲,而是我初学行针,若在替韩老夫人治病时行错针,老夫人危矣。”
皇帝颔首:“安乐的话有道理。”
韩杜衡一听,扑在地上大喊:“陛下,母亲无辜。”
“……”
两刻钟后,清妧出了宫门,坐上韩家马车,往韩家去。
马车停在韩家后巷,韩杜衡亲自搬下马凳,立在车前相迎。
“下官知道今日是为难县主,可家母是下官至亲,下官不能眼看她咽气。”
“韩尚书,我未必能救你的母亲。”
“有人告诉下官,县主能救。”
清妧神色一变:“谁?”
韩杜衡不答,只横起胳膊:“县主,里面请。”
“……”
正房前的廊下,芳娘提着袖子,不停地来回踱步,她一边走,一边往外张望,眼看着快急死了。
待她看见韩杜衡领着人进门,才急急忙忙冲下台阶。
“衡郎,阿娘醒了。”
韩杜衡脸上一喜:“阿娘好了?”
芳娘摇摇头:“医正说,只怕是回光返照。”
葛潘当即转身:“县主,一会儿下官立在屏风一侧,指挥县主下针。请县主务必记住两点,第一,针不能下错,第二,针不能下慢。”
“好。”
两人急忙走进房。
卧榻前,竖着一张巨大的屏风,屏风外侧,几案上烧着一盏香炉,炉子旁,银针已经铺开,屏风背面,韩老夫人沉沉低喃:“衡郎……衡郎……”
葛潘隔着屏风,拱手作揖:“韩老夫人,老朽是太医疗医正葛潘,奉陛下之命,来给老夫人施针,还请——”
“出——去——咳……”
清妧急忙绕过屏风:“韩老夫人,我是安清妧,一会儿由我来给您行针,葛太医不会跨过屏风。”
“让他出去。”
屏风一侧,葛潘再度开口:“老——”
“出去,不要你治。”说罢,韩老夫人扣住清妧的手腕,“让衡郎进来,我有话要交代。”
韩老夫人越发激动,清妧怕她出事,不得不退到屏风后,对葛潘言:“葛太医,我们出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