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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两百六十八章 问夕阳

  下朝后,太医令葛潘,太医疗医术最好的十个医正,并最擅长制药的十个医女,跟着韩杜衡,浩浩荡荡前往西宁坊。


  离韩家还有半里路,车马的速度转缓。


  和韩杜衡同乘一车的王忠,觉得车内的气氛过分凝滞,于是推开窗户,想要喘口气。


  车窗推开的一瞬间,他看见街边站满人,人潮一路延申至韩家,把韩家大门堵死了。


  “听说,韩老夫人不行了?”


  “恩,韩家把陵阳城的郎中请了遍,每个郎中都摇头,可不就是不行了嘛。”


  “好好的,韩老夫人怎么病成这般了?”


  “说是吃了皇后赏赐的东西。”


  “欸?不能吧?”


  “怎么不能?先前韩尚书奉命查案,差点给太子扣上毒杀前太子妃的罪名,这会儿太子得势,皇后可不得替儿子教训教训韩家。”


  王忠急忙关上窗户:“这些愚民,尽爱胡说。”


  韩杜衡挑眉,不咸不淡地回道:“是胡说吗?”


  王忠脸皮一抖,手脚顿时发冷。


  韩家前门被人堵死,车马过不去,不得已,马车只能调转方向,绕进曲巷,驶到韩家后门。


  王忠走下马车时,听见隔壁院子里传出阵阵叫好声,他本能地转过头,多看了一眼。


  见此,韩杜衡冷冷道:“旁边开了家茶楼,一会儿王总管要是等得心烦,可去旁边喝一盏茶缓缓。”


  王忠赶紧收回视线。


  一行人快步走过门,转过两条小道,到了韩家正院。


  韩杜衡孝顺


  ,哪怕早已成家立业,却还是让母亲住在正院,自己和妻妾、子嗣住在东西两厢。


  回廊下,哭红眼的嫡妻芳娘焦急地来回踱步,直到她看见韩杜衡回来了,才慌慌张张冲下回廊。


  “衡郎,你可算回来了!”


  “阿娘还好吗?”


  芳娘摇摇头,一边抬袖抹泪,一边哽咽答:“一刻钟前,阿娘昏了过去,怎么喊都喊不醒。”


  韩杜衡急忙朝葛潘拱手:“有劳太医令。”


  “下官定会竭尽全力。”


  葛潘领着医正和医女直奔正房。


  卧房里,韩家的奴婢跪成一地,韩老夫人横躺在榻上,若非她胸腹略有起伏,看着简直像是死了一般。


  葛潘拂袖:“无关人等,全退出去。”


  奴婢速速退去。


  葛潘上前,搭上韩老夫人脉搏。


  脉象细弱且迟缓,心力已呈衰竭。


  他急忙退开,让十个医正逐一替韩老夫人断脉,不久,医正们诊出了和葛潘一样的结果,韩老夫人心力衰竭。


  “葛大人,韩老夫人只怕药石无惘……”


  他如何不知?


  任何良药,病患若是不能服下,那便毫无意义。


  以韩老夫人的现状,就算强行灌入汤药,也难以起效。


  可——


  陛下差王总管同来韩家,便是告诉太医疗,韩老夫人绝对不能死,如果死了,他们这些人定要给老夫人陪葬。


  “若用金针呢?”


  医正们眼神一亮:“韩老夫人因心力衰竭,导致全身经脉凝滞不动,若能以金针过遍周身大穴,说


  不定能起死回生。”


  葛潘颔首,随即朝廊下的婢子喊话:“速速替韩老夫人褪尽衣衫,本官要替老夫人金针过穴。”


  婢子不敢动,扭头看芳娘。


  “葛太医,不可。”


  “什么?”


  “先前已有郎中提出此法,他说金针过穴能助阿娘血脉复流,但金针刺穴时,血脉流速难料,为保万无一失,阿娘须褪尽衣衫。”


  “不错。”


  “阿娘说,她可以死,但名节绝不能有失,若为活命失了名节,她就算病愈,也会自绝于人间。”


  “……”


  韩杜衡再朝葛潘拱手:“葛太医,太医疗有医女,可否让医女们为阿娘金针过穴?”


  葛潘欲哭无泪:“韩尚书,医女只擅配药,不会金针之术,若真要医女行针,韩老夫人怕是没得更快!”


  “怎么……会……”


  他之所以在朝上说起此事,就是想要迫皇帝允御医和医女出宫替阿娘治病,若医女不懂金针过穴,阿娘岂不是无药可救?


  “韩尚书,人命关天,大人就不能劝劝韩老夫人?”


  “呵。”韩杜衡苦笑,“敢问葛太医,若你我易地而处,你又会怎么做?”


  葛潘不能答。


  溱国重礼,莫说韩老夫人本是注重名节之人,便韩老夫人不重名节,叫人知道她为治病,任由郎中褪尽衣衫,整个韩家都将遭人非议。


  “葛太医,还请你想想别的法子。”


  “那便先试试用药吧。”


  葛潘遂和医正商议,如何对韩老夫人用药,韩杜


  衡立在廊下,看着房中医正摇了又摇的头,再也憋不住,奔到院落一角偷偷拭泪。


  父亲早亡,阿娘宁死不肯改嫁,独自一人把他养大,如今,他还没来得及敬孝道,阿娘就要没了吗?


  韩杜衡悲痛欲绝时,墙头翻下一个人。


  “拜见韩尚书。”


  “你是谁?”


  “奴,星回,奉殿下之命,请韩尚书往隔壁一叙。”


  韩杜衡沉眉,欲张口唤人来,却听星回再言:“殿下能救韩老夫人。”


  “……殿下是谁?”


  星回微微一笑:“得罪了。”


  说罢,他伸手,扣住韩杜衡的肩膀,带着他越过围墙,到了隔壁院落。


  墙后是处僻静小院,人立于其中,前头茶楼里的喧嚣声可听得一清二楚,星回指着不远处的一道长阶梯:


  “殿下在楼上,韩尚书只管上去。”


  韩杜衡抬眸,见楼台上似坐着一个人,因有屏风为隔,他看不太清楚,只觉得这人生得十分清瘦。


  他拾阶而上,片刻功夫,就到了楼台。


  “二殿下?”


  “韩尚书,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说罢,卿流景微微一笑,合起流光七折扇,以扇尖点着对面的坐席,“请坐。”


  韩杜衡人不动,眼神略过卿流景,落在前面茶楼的戏台,一个老者正抡起拍案木,重重一砸。


  “话说,韩国和北夷大战,之所以惨败,乃是因为韩国大皇子萧朝和向北夷皇帝呈上了韩国的军事布防图。


  而萧朝和之所以干出这桩事,又是


  因为被萧朝平夺了韩王之位……”


  卿流景笑意一收,立刻有人将屏风挪了个位置,遮住戏台。


  韩杜衡收回视线,冷问:“二殿下,您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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