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双手合十,满脸无奈。
“伍廷尉,非老衲推脱,但今日弘元寺义诊,寺里来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寺中僧人和沙弥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还有人能时时刻刻跟在皇子妃身后?
且大皇子妃是女眷,身份尊贵,她不许寺中人跟在身后,难道老衲还能强要人跟在大皇子妃身后?”
“……”伍砚书被怼了个无言以对,“罢了,带我去祈愿塔看看。”
“是。”
弘元寺建在半山腰,各座大殿从山腰往上建,祈愿塔在最里,几乎建在了山巅。
此时,祈愿塔四周已被大理寺的衙役团团围住,那纵身跃下塔的大皇子妃,横陈在青砖石上,身上遮着一抹染血的白绸。
伍砚书问宁寺正:“可曾验过尸身?”
“大皇子妃是皇妃,若无陛下敕旨,无人敢亵渎皇子妃尸身。
不过,大皇子妃跳下楼时,身侧有一个贴身婢子,卑职等问过,大皇子妃确是自己跳下来的。”
伍砚书又看了无:“了无,大皇子妃到弘元寺后,都见过什么人?”
“大皇子妃除却往大雄宝殿上过一柱香,便只召见过悲田院的掌院。”
“掌院何在?”
悲田院掌院疾步上前:“拜见廷尉大人。”
“大皇子妃因何召见你?”
“回廷尉大人,大皇子妃是来看诊的。”
大皇子妃多年无所出,所以常四处求药问诊,弘元寺的医术极负盛名,大皇子妃来此问诊,倒是寻常。
且此番,大皇子若非膝
下无子,已被陛下册立为太子,大皇子妃自是越发着急。
但出于办案的谨慎,伍砚书还是问:“大皇子妃身子无碍吧?”
“若廷尉大人问得是,大皇子妃有没有身患不治之症,那是没有,但大皇子妃的身子,的确不好。”
“哪里不好?”
悲田院掌事略顿,随即倾身,在伍砚书耳边低语:
“大皇子妃为求子,不止一次来过悲田院,但先前她只是根本虚弱,若能好好调养,来日还是能怀上子嗣的。
可此番,她却是根本坏死,不管怎么调养,以后都子嗣无望。
且——”
“且?”
“不敢瞒廷尉大人,大皇子妃的脉象很奇怪,她的根本在骤然间坏死,许是因为中了毒。”
“——”
伍砚书心惊,抬眸望向祈愿塔最高处。
大皇子妃跃下高塔前,曾厉声控诉,说自己是被大皇子逼死的,若大皇子曾对她下毒,致她根本坏死,再无生养子嗣的可能,那——
想到这里,伍砚书后背迅速叫冷汗濡湿。
“掌院,此事事关重大,在大理寺查清原委之前,你切莫告诉任何人。”
“贫僧——”
悲田院掌院刚要答应,却被一道冷酷的女声打断。
“何事不能告诉旁人?”
伍砚书急忙扭头,见身前一丈立着个体态端庄,眉目淡漠的娘子。
“你是?”
“范含章之妻,谢芙。”
伍砚书一边急退,一边拱手作揖:“下官见过谢芙娘。”
谢芙不答,微微颤动的目光略
过伍砚书,落在被白绸覆住的范萤娘,片刻,泪光在她眼底打转。
然,就在泪光将要凝聚成泪珠时,她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眼,泪光已不可寻。
“伍廷尉,究竟是什么事不能告诉旁人?”
……
天未亮,惠贵妃差人把清妧喊去永福宫,陪她一道做月饼。
“县主,你手艺不错。”
“不及贵妃娘娘。”
惠贵妃乐得哈哈大笑:“想当初,本宫还同你阿娘说,待有一日,本宫要开家溱国第一的酒楼。”
“以贵妃娘娘的手艺,若真去开,定能如愿。”
“那可不?!”惠贵妃得意地昂首,眉宇间尽是小女儿家才有的娇气,“赶紧把月饼烤出来,本宫要送去给云礼尝尝。”
“是。”
宫婢们忙碌时,惠贵妃勾起清妧的手,缓步走出小厨房。
“你怎么不猜猜,你阿娘想做什么?”
“开医馆。”
“原来县主知道了。”
三舅母说过,阿娘的医术在钟离小有名气,她亦是靠着治病救人为顾家挣下一笔不小的产业。
“若嘉娘还活着,说不得已是陵阳第一名医。”
“恩。”
阿娘的事,她知道地甚少,待过年,阿爹回来时,她再问问,若阿娘真想开医馆,她或许可以女承母志,在陵阳城开一家。
“今日,县主就留在永福宫,和本宫一道用膳吧。”
清妧正要说好,却见素娥从永福宫前的宫道急急奔上来。
“娘娘,出事了。”
“出了何事?”
素娥不答
,目光略过清妧,惠贵妃眉目一皱,立刻不悦地训斥:“县主不是外人,不必遮遮掩掩。”
“回娘娘,大皇子妃从弘元寺的祈愿塔跳了下去。”
“什么?!”惠贵妃大惊,“她人是死是活?”
素娥摇摇头。
“作孽!”惠贵妃仰声长叹,“好端端的人,作甚想不开?”
“娘娘,听说大皇子妃死前,曾站在祈愿塔高处厉喊,说大皇子宠妾灭妻,求满天神佛还她公道。
只一个早间,这话就传遍陵阳城,这会儿谢芙娘跪在大明宫前的丹墀下,求陛下拿问大殿下,要陛下还萤娘公道。”
“……”
惠贵妃被惊得一时无言。
莫说惠贵妃无言,清妧亦觉得事情发生地过于突兀。
照例,就算大皇子妃死得冤枉,此事也该交由执掌凤印的惠贵妃过问,不过,牵扯到大皇子,谢芙娘径自冲向大明宫,要皇帝做主,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但,皇帝会亲自过问吗?
大明宫内,皇帝气得又一次把满桌的奏章扫到地上。
他是不悦范含章上表,要他册立卿云牧为太子,所以拿子嗣为引,让卿云牧因立侧妃一事,和范家生出嫌隙。
可——
这嫌隙是不是生得大了些?!
范萤娘死不足惜,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且还在死前之前,把自己寻死的理由昭告全城。
如此,他若不问,范家岂肯善罢甘休?!
王忠走进御书房,小心翼翼地拱手:“陛下,范宰
辅也来了,老奴请他进来,他不肯,跪在了谢芙娘身侧。”
“咳——”
皇帝拢袖,走到窗边。
范含章和谢芙娘果然跪在丹墀下。
“传朕敕旨,命刑部尚书韩杜衡,大理寺卿伍砚书,即刻前往大皇子府,把卿云礼押到大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