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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两百一十章 环环扣

  是夜,清妧盘在坐塌,心不在焉地翻着医册。


  流萤纠结再三,上前劝:“妧娘,不早了。”


  “什么时辰?”


  “三更了。”


  竟是三更天了吗?


  清妧抬眸,顺着窗扉,望向忆流阁。


  她以为今夜有些人一定会来,却不想,他没有来。


  “浓雨说,午时后,皇城的守备比先前多了三倍,婢子以为,便二殿下再想来,一时也来不了。”


  “呵。”


  清妧嗤笑。


  新年时,卿流景人在东都,尚能因为她的一句话,不顾一切跑回陵阳,如今,同在皇城,他若有心,怎么可能来不了?


  他不来,不过是怨气未消,不愿意来。


  也是,这人到底是未来储君,储君之威仪,谁人能挑衅?


  “睡了。”


  漫漫长夜,清妧辗转反侧,天色将明时,她才稍稍睡着。


  她做了一场梦,梦境里一片血红,有人自城楼一跃而下,她以为是自己,跑过去一看,却发现横陈在地的,竟然是卿流景。


  “啊——”


  她被吓到惊醒,流萤披着外衫,急急冲到卧榻前。


  “妧娘,您怎么了?”


  清妧顾不上说话,她掀开薄毯,穿上衣衫,奔出偏殿。


  若卿流景不来,不是因为怨气未消,而是因为受了伤呢?


  皇帝忌惮他,定会将忆流阁看得十分紧,恨西风二十九人许是他身边仅有的战力,那些人护了她一夜,谁又能护着他?


  “妧娘,您慢些。”


  清妧不仅不敢慢,还走得飞快,不过须臾,她就已经冲


  下鸾凤殿前的长阶,跑上凌乱的宫道。


  忆流阁在望,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凌厉的质问:“谁在前面?”


  清妧顿步,宫道彼端,一列禁卫军正横刀而立。


  “原来是安乐县主。”


  “嗯。”


  “安乐县主,陛下有命,十天之内,不许宫中人到处乱走,如有违命者,格杀勿论!”说罢,禁卫军错开身,“请县主速速折返。”


  清妧人不动,眼角扫过忆流阁。


  阁前将将修好的砖墙,被大火烧掉一半,偌大的庭院,一半绿荫繁盛,一半被烧得焦黑荒芜。


  回廊下,看不见一个人。


  忆流阁果真被反贼扫过。


  “安乐县主,还请莫要为难卑职。”


  浓雨和流萤冲到清妧身侧,悄声急劝:“妧娘,回去吧。”


  “嗯。”


  她不想回,可不回又能如何?


  皇城不大,她和卿流景之间隔着咫尺之距,可这距当真可以比陵阳和东都隔得更远。


  清妧颓然而走,下一刻,三皇子卿云礼穿过留心拱门。


  “得父皇准许,往永福宫探望母妃。”


  “三殿下请。”


  卿云礼人不动,目光睨过一侧的忆流阁。


  “安乐县主可曾说自己要去哪里?”


  “回三殿下,县主不曾说。不过,再往前,除却忆流阁,便只有留心拱门了。”


  “嗯。”


  卿云礼笑笑,遂和禁卫军擦肩。


  永福宫前,惠贵妃盈盈而立,她一见卿云礼进门,就笑着勾起嘴角。


  “拜见母妃。”


  “瘦了。”


  “还好。”


  “我又不瞎,难道


  看不出你是胖是瘦?”


  说着,惠贵妃上前两步,拽住卿云礼胳膊,双双往殿里走。


  “此去明州,你辛苦了。”


  “劳母妃忧心。”


  “为你忧心,我心甘情愿。”


  宫里的几案上,摆满可口的吃食,惠贵妃拂袖,示意伺候的宫人尽数退下,而后她亲自扶着卿云礼盘上坐塌。


  “尝尝?”


  卿云礼夹起一口菜,嚼了两下。


  “母妃做得东西,就是比别处地好吃。”


  “只要你喜欢,我天天给你做。”


  “好。”卿云礼埋首,快速却又不失优雅地用起膳食,短短一刻钟,食案上的吃食就被他吞下大半。


  见此,惠贵妃眼角的笑意,犹如三月的春花。


  等卿云礼放下碗筷,惠贵妃才略收笑意,问:“明州的事,你可是都禀告了陛下?陛下听完,怎么说?”


  “父皇说,赵家罪大恶极,当立刻处决。”


  “这是不打算追问明州事了?”


  “嗯。”


  “岂有此理!”


  云礼于危难之际往明州,不仅劳心劳累,更是数次遭遇明州官员的截杀,他拿九死一生换来的功劳,难道就这般微不足道吗?!


  “本宫去求见陛下。”


  “母妃留步。”卿云礼拉住惠贵妃,“于父皇而言,谋逆之罪远胜渎职,如今反溱会三万逆贼,死得死,抓得抓,父亲只想马上处决赵家,便是母妃去劝,也是枉然。”


  “那就这么算了?”


  卿云礼微微一笑:“明州已安,旁的,不重要。”


  说罢,卿云礼


  步下坐塌:“父皇有命,不许我在深宫久留,既母妃一切安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可——”


  未等惠贵妃说出挽留的话,卿云礼已经走出许多远,素娥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对惠贵妃言:“娘娘,三殿下之胸襟,真真叫人钦佩。”


  “闭嘴!”


  素娥急垂首:“娘娘息怒,是婢子无状。”


  皇城是一座吞人的巨兽,只有一种人能存于其间而不死,皇后正是深谙这一点,才会铤而走险。


  败北固然会死,可安于不争就能活了吗?


  “去给崔家传个信,明州水患致数千人身死,上万人流离失所,若水患是人祸,朝廷不能不问。”


  “是。”


  七月末,皇帝在朝上,因如何处置皇后,七皇子和赵家一事和朝臣们争论数天,皇帝主张全部诛杀,朝臣却要求皇帝宽大处置。


  争执未有结果,陵阳城内的流言已满天飞。


  下朝后,皇帝立在御书房,愤怒地低吼:“该死!该死!该死!”


  想他堂堂一国之君,想要处死几个谋逆之臣,居然还要看朝臣的脸色,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暗七从梁上翻下:“陛下,城中似有前朝余孽在挑唆百姓。”


  说罢,暗七呈上密奏,皇帝将将扫过密奏,御书房外,范含章拱手:“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进来。”


  范含章急步进门:“陛下,三殿下曾在明州承诺,定会将引发明州水患的祸首全部揪出,如今,陵阳城内聚集着


  不少明州百姓。


  他们等不到陛下过问明州事,便在城里四处打听。


  而反溱会的一通乱杀,亦累及许多陵阳百姓,两地的百姓混在一处,生出许多怨言。”


  说着,范含章跪于帝前,伏首道:


  “陛下,自来堵不如疏,若陛下就此处置了赵家,不仅不能平息民怨,更会累及陛下的英明。


  是以,老臣以为,陛下与其草草处置,不如坐于皇城前,将明州事,陵阳事摊在朗朗乾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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