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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等闲

  “趴好,药没上完。”


  她要疯了!


  清妧一边狂拽被褥,想要遮住衣不蔽体的后腰,一边火冒三丈地吼道:“二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上一回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上一回?”


  她何曾和卿流景坦诚相对过?


  “新年,我受伤,你扒了我的衣裳。”


  “……”


  这算是倒打一耙,恩将仇报吗?


  “二殿下,您是男子,我是女子,能一样吗?”


  卿流景撇下唇,委屈巴巴地反问:“难道男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在阿妧之前,我可从未叫女子亲近过。”


  “……”


  “还是说,阿妧轻薄了我,却又打算始乱终弃?”


  清妧听得目瞪口呆,无言可驳,而就在她因为过于瞠目结舌,不得动弹时,卿流景淡定地拂开她的手,扯下被褥,复又替她上起了药。


  只这一回,他的动作变得极其小心。


  “对付顾兰时之流,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便是赢了,也是惨赢。且伤在你身,痛在我心,绝不可再有下一次。”


  她才不管卿流景是真伤心还是假难受,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叫他滚,可不等她开口,卿流景从容地松开手,替她拢上被褥。


  “好了。”


  “……”


  而后,他将一个白色的瓷盒放在她的枕边:“这是生肌膏,比鸾凤殿的药更利于伤口的愈合,你先用,待伤口长好,再换用鸾凤殿的芙蓉散,修复疤痕。”


  “……哦。”


  伤口处理完了,卿流景


  还坐在卧榻边,静静地看着她,看得清妧的脸色如煮熟的虾肉,越来越红。


  “二殿下,您不忙吗?”


  “忙。”


  御医已经禀明皇帝,他最多活三个月,三个月内,他若做不完他要做的事,那皇帝就会先送他去死。


  “顾家不死不伤,阿妧可难过?”


  “还行。”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仇自然也该一个一个地报,顾家是不死不伤,可顾兰时快死了,而且会死得很惨。


  不过,话虽如此,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今日的事,多谢二殿下帮忙。”


  “嗯?”


  “修罗柳。”


  她并不知道阿娘中得是修罗柳,若知道,她不会仓促地求皇帝准她开棺验尸,因为修罗柳十分罕见,大理寺的仵作未必验得出。


  “还有沈家。”


  卿流景轻摇七折扇,笑问:“阿妧打算怎么谢我?”


  “……”


  被他看光后腰难道还不够吗?!


  “二殿下,小女累了。”


  “阿妧恁得喜欢过河拆桥。”


  河都过了,她为何不能拆桥?


  “罢了。”卿流景站起身,待他将要绕过屏风时,又骤然顿步,“阿妧,卿云牧,卿云礼,卿云澜,你更想看谁先死?”


  “什么?”


  “云礼怎么样?”


  清妧顾不上伤痛,撑着玉枕昂起头:“二殿下,做人不能恩将仇报,您能有今日,全是因为数年前三殿下在景春河边,放了你一马。”


  “呵。”


  卿流景笑。


  世间有许多种笑声,欢愉时的肆意,无奈时的隐忍,痛


  楚时的强颜,可清妧说不清楚,卿流景此刻的一声笑里,藏着得是什么?


  “阿妧,你莫不是喜欢云礼?”


  “三殿下风光霁月,谁能不喜欢?”


  “那便先杀云礼。”


  说罢,卿流景绕过屏风,消失在清妧眼前。


  “……”


  须臾,流萤走进卧房,她见清妧昂着半身,急忙冲过来劝:“妧娘,您便是再舍不得二殿下,也该顾着身子。”


  “谁舍不得他了?!”


  流萤无奈叹息,妧娘诸事果决,唯独在情之一字上,恁得糊涂。


  “快去把二殿下请回来。”


  就冲三殿下愿意帮忙把顾富贵和云嬷嬷送到大理寺的这份情,她也不能眼看着他被卿流景弄死。


  “妧娘,殿下已经走了。”


  “你不去请,我去。”


  “婢子去,这便去。”


  流萤替清妧掖好被褥,然后急急跑出房。


  “殿下呢?”


  浓雨立刻凑上来,悄声问:“可是县主舍不得?”


  “恩。”


  “那婢子去追。”


  “小心些,莫要叫人察觉。”


  “好。”


  浓雨掠出回廊,奔入雨中,然,她才出廊下,便叫星回拦住:“小丫头,殿下心情不好,你赶紧回去吧。”


  “可——”浓雨刚要说不,却被星回脸上的冷意骇住,“……是。”


  天色愈暗,暴雨愈急,若谷撑着伞,眼见卿流景的步子越走越虚浮,待他们终于登上忆流阁前的高阶,卿流景脚下一软,栽向前。


  “殿下——”


  星回大骇:“若谷,速去请药王。”


  “好


  。”


  而后,星回略躬身,横抱卿流景:“殿下,得罪了。”


  殿下的身子越发瘦弱了,过去他也瘦弱,可不至于如现在这般,抱在手里好似没有重量似地。


  等星回把人抱上卧榻,卿流景已有些神智不清,他一沾上卧榻,便侧过身,将自己紧紧蜷起。


  卿流景的衣衫被冷汗浸透时,药王拎着药箱,直奔卧榻,他指尖搭上卿流景的脉搏,数息后,药王的脸色急转直下。


  “这是怎么回事?!


  我走之前,才替殿下诊过脉,那时殿下身子分明还不差,这才过去三个月,殿下的脉象竟然呈现出油尽灯枯之像!


  星回,若谷,你们当真按照我吩咐你们的,好好照顾着殿下吗?”


  “……”


  星回和若谷不能答。


  殿下若不自伤,身子不会败得这么快。


  得不到回答的药王越发地愤怒:“星回,若谷,殿下身子金贵,经不住半点怠慢,否则,那八苦长恨花就会发作,而一旦发作,殿下便要尝尽世间最难挨的痛楚,你们到底知不知道?!”


  他们怎能不知?


  可殿下有命,谁敢不从?


  “奴知错。”


  “那便去领罚!”


  “是。”


  星回和若谷埋首,退出寝殿,药王看着倒在榻上的卿流景,面色忧沉甚夜色。


  他是北夷死囚,若非蒙卿流景搭救,早已身死魂消,是以,他在被救下的那一刻就对天发誓,这一辈子哪怕万死,都要报答卿流景。


  可八苦长恨花是天下至阴至狠


  的毒药,即便他自诩医术天下第一,也无能为力,若他再不配不出解药,只怕——


  “公明,本殿无碍。”


  药王伏首:“殿下,是卑职无能。”


  “不是你无能,而是八苦长恨花无解。”


  “殿下,既您什么都明白,又为何不能保重自己呢?是,此刻,八苦长恨花还无解,可只要殿下能多给卑职一点时间,说不得——”


  “没用的。”


  “不,卑职相信事在人为。”


  卿流景淡笑:“本殿不拦你。”


  “……”


  药王抬眸,胸有万千言语想要诉说,可对上卿流景那双冷漠自持的双目,他又发现,言语与他,皆是徒劳。


  “殿下,卑职此次寻到一味药,虽还是不能解八苦长恨花的毒,但若殿下服用,定能极大地压制住长恨花的毒性。”


  “辛苦你了,公明。”


  “殿下好生休息,卑职这就去炼药。”


  夜深到了极点,几案上的烛火暗地将要熄灭,卿流景懒懒挑眉,朝着房梁一角缓缓勾起唇角。


  “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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