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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春日宴

  次日大早,折绵端着水进房伺候如娘洗漱,未等她把水放上几案,水盆就叫如娘一脚踢翻,烫人的水俱撒在折绵身上。


  “如娘息怒。”


  “我让你想法子,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说。”


  “回如娘,婢子想了一夜,如今,三郎和如娘都有婚约,且都是陛下赐婚,若无巨大变故,这婚事铁定改不了。”


  这话一出,就叫如娘不耐烦地伸出脚,把折绵踢到地上,一阵生不如死的痛楚袭上她的臀,可她不敢叫疼。


  “说些有用的!”


  “如娘,宫宴在即,若到时候叫崔家人撞见您和三郎在一处话衷肠,崔家人定会去求陛下撤回赐婚敕旨。”


  如娘沉默了片刻:“你还真想出了一个不错的法子。”


  “为主子解忧,是婢子的本分。”


  “嗯。”如娘满意地点点头,“但你这个法子只能叫我和表哥的婚约作罢,却不能叫表哥和安清妧的婚约作罢。”


  “如娘,县主亦会去宫宴,若叫她看见三郎和您在一处,又岂会不吵不闹?她说不得会闹去陛下跟前。


  可那会儿三郎和您有情已成事实,无论是在意名声的顾家,还是疼宠您的时娘,都会叫三郎娶了您。


  而在溱国,自来没有二女同侍一夫的规矩,那陛下不得撤了三郎和县主的婚约,然后成全您和三郎吗?”


  如娘顿时笑了:“好折绵,若这事儿真能办成,我定会好好赏赐你。”


  “如娘,婢子不敢要


  赏,只这事儿要办成,尚有一个难处。”


  “什么难处?”


  “除夕宫宴,郎君皆在大明宫,娘子全在鸾凤殿,前殿和后宫之间以留心拱门为界,无论是三郎往后宫,还是您去前殿,都不容易。”


  如娘沉默了片刻:“我不能去前殿。”


  自古奔为妾,她去前殿即为奔。


  “我得让表哥来后宫。”


  说罢,如娘走到梳妆台前,将昨夜理出来的锦盒递给折绵:“悄悄拿出去当了,然后把钱全存进通源钱庄。”


  “这是?”


  “表哥说,只要他能给范四郎一万银,范四郎就能力保他拿下来年国子监会考的头名。”


  “如娘对三郎真真是情深意切。”


  如娘骄傲地抬起头:“那是自然,这人世间再也无人比我更爱表哥,也再无人比我能对他更好的了。”


  “那婢子即刻去当铺。”


  “速去速回。”


  待折绵出去,如娘好心情地横上卧榻,靠着隐囊昏昏欲睡。


  很快,她便会是表哥的未婚妻,待表哥拿下国子监头名,顺利得到陛下的重用,她就会成为陵阳城人人艳羡的小娘子。


  含着梦幻般的微笑,如娘睡着了。


  ……


  除夕夜,溱国举国欢腾,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皆忙于辞旧迎新。


  往年,以顾家在陵阳城的地位,不够资格入宫,但今时不同往日,顾家一门三子全是在朝的从三品官员,故而今年。顾家满门都要赴宫宴,和皇室共庆佳节。


  于是顾家的除夕家宴设在


  了午间。


  巳时末,郎君在前院喝酒,娘子们在后院吃席。


  清妧是县主,地位不同,和舅母们一桌,菜将被送上来,烟娘一筷子又一筷子地往她碗里添菜。


  “三舅母,太多了。”


  “哪里多了?听说宫宴上除了酒能入口,其他都不好吃,你这会儿不多吃点,到了晚间怕是得饿死。”


  说着,烟娘又往她如山高的瓷碗中添了一块肉。


  文娘瞧见,似笑非笑道:“烟娘,你还真是疼县主,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县主是你未来的儿媳呢。”


  这话一出,宁娘的脸就冷了。


  烟娘气呼呼地丢下筷子:“二嫂,你胡说什么呢?县主还没和三郎成亲,便是顾家的贵客,我对贵客好些,难道不应该?”


  “那时娘和如娘也是顾家的贵客,你怎么不给她们多夹两块肉?”


  “你——”


  顾老夫人不悦地挑眉:“好好吃饭,不想吃的,回自给儿房里去!”


  众人低眉,再不敢言。


  这头安静了,隔壁桌的说话声就变得明显了。


  只听悦娘掐着嗓门,紧张兮兮地问:“你们听说了吗,前日陵阳城的天牢跑了一个钦命要犯,为了不让那犯人搅了过年的喜气,大殿下率禁卫军,七殿下率都城军正在满城搜捕,据说昨儿还敲了顾家的门!”


  二房的顾婉容一听,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悦姐姐,我们一会儿还要出门去宫里,你可莫要吓人。”


  “哈哈哈……”悦娘被逗得哈哈大


  笑,“容娘,瞧你胆小的模样,便那钦命要犯再吓人,难道还能对顾家下手?”


  “那可说不准!”容娘转头,问旁的几个庶出的小娘子,“你们说呢?”


  庶出的小娘子默默互看了一眼,纷纷赞同道:“容娘说得是。”


  这话立刻叫悦娘吊起眼睛:“是什么是?!”


  眼看隔壁桌的小娘子们也要吵起来,顾老夫人的脸色就越发地不佳了,她拢起袖子,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


  隔壁桌也变得静默无声。


  顾老夫人脸色肃目地对文娘和烟娘道:“此次逃狱的要犯罪大恶极,陛下已下了敕旨,一旦抓住,凌迟处死。


  城中凡有知情不报者,或胆敢窝藏罪犯者,轻则流放,重则抄家,是以这两日,你们务必让奴婢们警觉些,可莫要叫些乱七八糟的人溜进顾家。”


  文娘乖觉地点头,但烟娘却不甚在意地说:“阿娘,陛下这敕旨下得也忒奇怪,这般贼人或有因畏惧而知情不报者,但怎么也不可能有胆敢窝藏的吧?”


  顾老夫人脸色一沉:“陛下的敕旨你也敢妄议?!”


  烟娘讪讪垂首,再不敢言。


  然,烟娘是说者无意,清妧却是听者有意。


  陵城城内逃窜着钦命要犯这样的事,过去不是没有过,可过往最多就是都城军奉命搜一搜,何曾出动过禁卫军?


  且此次搜寻的重点彷佛在贵家,而不在寻常百姓。


  陛下到底是在找谁?


  碗里的饭菜莫名就没了


  香味,此刻的清妧只觉得顾家的这餐饭为何要吃得这般慢,这般久?


  “妧娘,怎么不吃了?”


  “吃不下了。”


  烟娘立刻皱紧眉毛:“你吃太少,这般对身子不好,久而久之怕是会伤到根本,到时候可是要后悔莫及的。”


  “……啊?”


  又吃了大半个时辰,桂嬷嬷才走进花厅:“老夫人,前院的席散了,老太爷说,收拾收拾该进宫了。”


  “嗯。”


  宴席遂散。


  回去的路上,清妧走得飞快,还未到门口,她便对奴婢们说道:“卢掌事跟我进来,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是。”


  “县——”


  “陛下抓得是你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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