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妧在皇后的轻哄下,停止啜泣,坐回小几,然后拿着锦帕,默默擦眼角。
见此,皇后的眉眼越发地温柔了。
“听云澜说,你想来看本宫?”
“是,可惜小女叫顾家囚着,出不得门。”
“顾家委实可恨,陛下不过命他们教你规矩,他们却把你当人犯,竟然妄想把你困死在后宅里!
还有那个顾三郎,不过区区一个白身,得陛下隆恩,才得以赐婚县主,他却不知珍惜,竟和安如娘勾勾搭搭,真真是叫人恶心!”
这话又叫清妧泪眼婆娑。
“阿爹走前特意问小女,若是小女不喜欢顾三郎,那便是陛下赐了婚,他也会想法子求陛下收回成命。
可小女既不想叫阿爹为难,又不愿见陛下误以为阿爹不知轻重,加之顾三郎对小女一直颇为有礼,小女才什么都没说。”
“竟有这回事?”
“嗯。”
“国公爷果真爱女心切。”
若果真是这样,那救得安清妧脱离苦海的人,岂不是安行洲的恩人?
原皇帝赐了婚,便她再想为云澜谋得安清妧为妃,也是不能,可若顾家德行有亏,且亏待了安清妧,这婚还能继续得下去吗?
皇后垂眸,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只见她拢袖轻咳。
“咳——”
咳嗽声未散,门外便有一人急急冲进门。
“阿娘,你可是不舒服?”
卿云澜冲到坐榻边,将要朝皇后拱手行礼时,却发现清妧坐在一旁的小几上,他先是怔怔地看了两眼,
而后在皇后的轻咳下,才回过神来后退两步。
“安乐县主。”
清妧立刻站起,脸色微红地屈身:“见过七殿下。”
门外,卢掌事和碧玉迟迟喊道:“七殿下,您慢些,安乐县主在里面——”
皇后莞尔:“你们来晚了。”
见此,卿云澜脸上浮起了一丝羞赧:“阿娘,您莫笑了,儿子是心急您的身子,哪里知道妧娘在您这儿做客,若是知道,儿子——”
“就不来了?”
卿云澜不答,眼神却是又一次扫过清妧。
“你们快来瞧瞧,自来厚脸皮的七殿下竟然脸红了!”
“有吗?”碧玉笑眯眯地凑过去看卿云澜,“娘娘说得是,七殿下还真是脸红了!可七殿下为何就脸红了呢?”
卿云澜羞恼地瞪碧玉:“连你也敢调笑本殿下,信不信本殿下拔了你的舌头!”
然,碧玉不仅不怕,还继续调笑道:“婢子倒是不怕,就不知道安乐县主瞧见殿下这般待奴婢,会不会怕了殿下?”
卿云澜一听,急忙对清妧说:“妧娘,我说着玩的,不会真拔碧玉的舌头。”
清妧急忙低下头,朝皇后屈身:“娘娘,小女先出去了。”
说罢,她转身跑出门,卿云澜瞥着她的背影,看向皇后,待皇后颔首,他才提着衣摆追了出去。
卢掌事亦屈身,准备告退,却听皇后说:“过来。”
“是。”
“碧玉,你去门外守着。”
“是。”
待门被掩上,房中就只剩下皇后和卢掌
事。
“卢嬷嬷可是在怨本宫?”
“婢子不敢。”
“本宫迟迟没有召你回宫,是因为本宫在后宫的处境不佳,于其叫你回来吃苦,倒不如叫你在顾家多待两日。”
卢掌事急忙叩首:“娘娘,婢子不敢。”
“今日,本宫给你一句准话,只要本宫还住在鸾凤殿,那鸾凤殿的掌事就不会换成旁人。”
卢掌事抬眸:“娘娘,去伺候安乐县主,是婢子自己选的,婢子并不在意掌事之位,比起这份虚位,婢子更想帮娘娘得偿所愿。”
“嗯。”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本宫就是知道你有这份心,所以才让你,而不是别人去伺候妧娘。”
“娘娘是不是有事吩咐?”
“顾时娘偷盗安家产业,顾三郎和安如娘生出私情的事,你俱向本宫汇报过,你告诉本宫这些,是觉得本宫能在这些事上大做文章?”
“是。”
“起来回话。”
卢掌事起身,而后躬身回道:“安国公能接下陛下的赐婚敕旨,一则是因为县主行事放荡须被约束,另外便是因为顾家门风甚好,顾家人对县主亦好。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一旦顾三郎和安如娘的丑事被人撞破,那不止顾家的门风会崩坏,陛下赐婚的缘由也会站不住脚。
且县主和如娘是姊妹,此一事若叫安国公知道,想来是怎么都不肯让县主嫁进顾家。”
“卢嬷嬷,便妧娘和顾三郎的婚事作罢,她也未必能嫁给云澜。”
“娘娘说
得是,可是娘娘,您先前想为七殿下谋娶县主,全是为了和安家结交,如今若是您救了县主,那以安国公的秉性,便不会支持七殿下夺大位,也不可能去帮旁人。”
“有道理。”
“再有,陛下如今是对安国公信任有加,可一旦娘娘您和国公爷的关系变好,那陛下对他的信任就再不能如过去般牢固。到时候娘娘再伺机运作一番,说不得能逼得国公爷倒向您也不一定。”
皇后不由地勾起唇角:“卢嬷嬷,看来本宫身边真真是少不了你。”
“为娘娘尽心,乃是婢子的本分。”
皇后垂眸,指尖轻轻敲击几案。
“年关将至,陛下定会在除夕夜宴之前召本宫回宫,而今年,顾家一门都成了从三品,顾时娘也被封作二品诰命,顾三郎和安如娘都会出现在宫宴之上。”
“是。”
“卢嬷嬷,叫顾三郎和安如娘的丑事叫人撞破不难,难得是本宫处境尴尬,没有立场为妧娘讨伐顾家,若无人讨伐,此一事说不得就叫陛下按下去了。”
卢掌事微微一笑:“娘娘,顾时娘意欲将如娘定给崔家三房的嫡长子,听闻如今就差一道婚书。”
皇后立时转笑:“看来本宫得帮着尽快促成这桩婚事了。”
回廊上,卿云澜拦到清妧身前:“妧娘,留步。”
“七殿下想说什么?”
“上一回,是我不对。”说罢,卿云澜躬身作揖,“妧娘求助我,本是信我能帮你,可
我却碍于父皇的敕旨退缩了。”
清妧勾唇,带着一丝自嘲道:“七殿下说笑了,既是陛下敕旨,七殿下本该退缩。”
卿云澜抬眸,低沉着嗓子承诺:“妧娘,若此番父皇能收回你的赐婚敕旨,我保证再也不会退缩。”
“真得?”
卿云澜郑重颔首:“天地为鉴。”
“嗯。”
清妧轻轻点头,而后红着脸,和卿云澜擦肩,顺着台阶,冲下二楼,身后,卿云澜看着她犹如小兔般又惊又喜的背影,不屑地勾起了唇角。
这安清妧真真是经不住撩拨,来日他若真娶了她,可定要将她禁在后宅,好生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