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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2章 最后一次

  第92章 最后一次……


  同样的夜晚,河元西郊的陶家大宅。


  陶丙立发家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他个性义气,擅长结交。近些日子河元市一片热闹,恰好又熟识位于‘热闹’中心的郑春,陶丙立趁机拓展了不少人脉。


  今晚再次应酬。


  满脸通红地回到家,陶丙立却没有以往的愉悦,绷着脸,进门就让保姆喊自家二女儿下来。


  刚刚睡下的陶暖瓷穿着睡衣来到楼下小客厅,见父亲表情,顿时就微微缩起脖子,还看了眼坐在父亲一旁的母亲。


  前些日子妈妈很随意地提醒了她一句,说是父亲看到了她在电视里的影像,陶暖瓷就小心起来,尽量不让自己在爸爸这边露出破绽。


  而且……


  那个坏家伙又好一段时间都没在河元了,这些日子,一共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想露出些破绽都不成呀。


  难道是妈妈?


  不对。


  纸上是‘资产’、‘贷款’、‘欠薪’、‘3000万’、‘三个结果’乃至最后的‘皆大欢喜’等一系列词汇,放在其他人那里,或许会一头雾水,亲手操持了化肥厂项目的陶丙立却是很快明白。


  这正是当初他想要快速接手化肥厂之前,自家二女儿给自己的那些提示。


  赵怡说完,厉声对两个有些呆掉的保姆道:“关门!”


  陶暖瓷正想着,喝了几口醒酒茶的陶丙立已经开口,瞪着自家二女儿道:“下周你班级调一下,随便哪个都行,别在三班了。”


  陶丙立想起近期沸沸扬扬都要普及全国的‘送戏下乡’,再看眼前,顿时也觉得……很合理。


  赵怡伸出手指划过那页粗糙纸张,点了点最后的‘皆大欢喜’,说道:“而且,咱们还欠了人家的。”


  赵怡道:“那男孩帮咱们筹划这些,其实是为了保住他父亲的工作,苏全民,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结果,化肥厂咱们到手了,因为那1万块保证金,苏全民却下岗了。”


  陶丙立表情变化。


  陶丙立小心看了眼妻子,终于转向刚刚:“暖瓷那个……混小子,我一开始看他上电视,也觉得不错,还想着让郑春把人约出来吃顿饭呢,可他……你刚刚也听到我说的了,咱家女儿能看上他,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不把我家闺女当菩萨一样供着也就罢了,现在还没怎么呢,就开始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你说我这个当爹的能忍不?”


  陶丙立顿时又急了:“我怎么能不管?”


  妈妈要说,早就说了。


  关于化肥厂的隐藏风险。


  “暖瓷没那么好哄。”


  “当年暖玉只是被人追求了一下,她自己都没感觉,你就那么做,把孩子吓出了心理阴影。现在……暖玉喜欢女人了,你知道吧?”


  赵怡看向完全不顾形象蹲在自己脚边的丈夫,表情略微古怪:“你就这么肯定,是人家追求的咱家暖瓷?”


  赵怡拉了下车门,没能拉开,母女俩对峙片刻,赵怡终于点头,对秦彩盈道:“送她去曹家吧。”


  保姆下意识关上了大门。


  “诶,”陶丙立应了下,见妻子情绪缓和,终于小心走了进来,凑到赵怡身边蹲下,抓住妻子一只小手捂在大手里:“我承认,我是想要儿子,但既然没有,那就没有,我这人信命,当年要不是你,我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打死在臭水沟里了,这人啊,有得就有失,我真没对你不满意。”


  <div class="contentadv">赵怡沉默。


  二女儿竟然也敢顶撞自己了,陶丙立顿时更加生气,呲出一口白牙:“不调班,好啊,那就转校,去一中……不,去商都,住寄宿学校,一个月只能出校门一次那种!”


  陶丙立可不愿承认:“那也不一定。”


  赵怡点头,又补充道:“如果没有他给郑春的那份地推方案,我也会怀疑。”


  赵怡没再理这个,只是道:“总之,暖瓷的事情,你别管。”


  叫喊了好一会儿,还假装生气的威胁保姆,大门都岿然不动。


  再看纸上虽然潦草却也很有功底的一连串字体,陶丙立顿时想起某个混小子,不太想要确定地转向妻子:“老婆,你是说,这个……是那混小子写的?”


  妻子少有地发了脾气,陶丙立顿时就软化一些,却依旧指着女儿:“就她交那个混小子,老婆,你不知道,前几天,有个戏剧团的女的,当众说是他女人,现在都传开了。这种人,就算能写点狗屁文章,又能是什么好的。”


  陶丙立又不懂了:“什么?”


  被发现了。


  赵怡下意识阻止:“别说这个。”


  推门,没锁,却不敢进,打开一点,探着身子看进去,满脸堆笑地讨好道:“老婆……”


  每当想起自己当初差点跳入这个火坑,陶丙立都是一身冷汗。


  可……


  “我……”


  “我当然不管,”陶丙立马上又瞪过去:“我就管自家女儿,等着吧,明天就送你去商都。”


  顺着保姆指引找到女儿,陶暖瓷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桑塔纳2000里,秦彩盈有些无措地站在车旁。


  陶暖瓷满脸泪水地再次大喊了一声,忽然转身向外跑去。


  陶丙立举了下手:“盲流子,我知道,你那时候瞎了眼看上我,是我姓陶的修了八辈子的福分,我一辈子都不忘你跟着我受的那些委屈,当年就发过誓,这辈子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你,要不然就让我姓陶的不得好死。”


  按下丈夫,赵怡反而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怒意,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男人:“姓陶的,你突然发哪门子疯,先把话说清楚?”


  敲了敲车窗,赵怡柔声道:“乖,外面凉,你回屋睡觉,妈和你爸说。”


  见赵怡回身,陶丙立下意识跟上,嘴上继续念叨着,然而,到了门口,却见妻子脸若寒霜地回身挡在身前,还吩咐保姆关门,顿时急了:“你做什么,你也要造反啊?”


  “这是什么?”


  陶丙立不解:“啥?”


  想到父亲要拆散他和自己,陶暖瓷眼圈顿时就红了,稍稍酝酿,终于鼓起勇气使劲摇头道:“我不!”


  大门关到只剩下一个身位,赵怡终于开口,眼圈也有些红:“姓陶的,我知道我没能生出儿子,对不起你陶家,这些年也一直迁就你。但你已经把暖玉逼成那样了,就放过暖瓷和暖画吧,还有我,你也一起放过吧,想生儿子,外面有的是女人,你随便找。”


  表情变换片刻,陶丙立再次看向妻子:“这……老婆,咱女儿肯定是被骗了,要不……唔,就一次,我再当一次恶人,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陶丙立想到自家老婆当年不顾身边所有人反对认准了一个‘盲流子’……嗯,也就是自己的往事。


  “执拗,”赵怡轻声道:“认准了一个,想要把她拉出来,没那么容易。”


  “我陶丙立的女儿啊,怎么可能不是嘛?”


  陶暖瓷泪水顿时涌出眼眶,瞬间也提高了声音:“来啊,你抽死我啊!”


  “你自己想想你刚才那样子,暖瓷敢告诉你吗?”赵怡埋怨了一句,接着道:“女儿心里觉得欠了人家,那孩子又那么优秀,她性子又像我,你说,结果会怎样?”


  眼前砰——的一声,陶丙立顿时清醒过来,想到妻子刚刚的伤心模样,顿时急了,使劲推了推大门,没能推动,只能拍门道:“老婆,你开门,我哪有那想法啊,生什么狗屁儿子,我陶丙立就喜欢女儿,一辈子只有生女儿的命,这是我的命,和你有啥关系,老婆……我错了,你开门啊……”


  桑塔纳2000刚刚沿着甬道离开,陶丙立也追了出来,站在妻子身旁,不满道:“这是去哪,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这是要上天吗?”


  赵怡没理丈夫,沉默转身,朝屋内走去。


  “我不!”


  “你不同意只是因为够不着打别人腿了。”


  陶丙立问了句,一边开始打量。


  “你一个大流氓,除了会打断别人的腿,还会干什么?”


  果然!


  “好好好,”陶丙立点头答应,却道:“但那混小子,肯定不行,老婆,不是我说,咱家老大和老三都算有心眼的,就暖瓷,太好哄了。”


  “老婆,我错了,”陶丙立能屈能伸:“女儿谈恋爱,我……我不反对啊,就是那混小子,他什么身份……”


  左右看看,陶丙立沿着自家豪宅开始兜圈,片刻后,终于找到一处,又喊来家里的保安,搭了梯子,终于上到一处露台。


  赵怡顿了下,忽然又道:“暖瓷……其实最像我。”


  赵怡坐在床边,本来正默默翻着一本相册,见丈夫探身进来,顿时又厉着语声:“滚出去。”


  嘴里念叨着安保漏洞啊,陶丙立一边顺着保姆指引来到主卧。


  陶暖瓷眸子里开始蓄起泪水,依旧与父亲对视,再次摇头:“我不!”


  陶丙立叫喊着,身子还弹了下,喝了酒,一下没能起身,赵怡却追了出去。


  赵怡想了下,欲要起身,见丈夫耍赖的拉着自己小手不放,拍了下,还不放,还抓得更紧了一些,只能斜过身子,从床头抽屉里找出一本8月刊的《青旭》杂志,翻开到一页,其中夹着一张粗糙的作业纸,展示给丈夫:“看看吧。”


  陶丙立顿时露出闹心表情,又小心看向妻子:“老婆,这个……就得怪你了,是你非要送她出国的,我当时可不同意。”


  “由不得你,”陶丙立抬手朝女儿指划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混小子的事情,我告诉你,以后都不许再和他接触,老老实实给我上学,才多大一点就早恋,再让老子知道,抽死你。”


  “这怎么说的,谁要敢欺负咱家小玉,我就是追出地球也把他腿给打断。”


  赵怡红着眼睛:“你当年什么身份?”


  赵怡斟酌片刻,终于道:“这事儿你别管,我会盯着。”


  本就喝了酒的陶丙立可受不了这刺激,猛地就要蹿起来,却被妻子一把拉住。


  “这……”陶丙立讷讷片刻,才道:“……怎么不早说呢?”


  陶丙立更生气了,追着女儿身影大声吼道:“你这丫头,你去哪,你给我回来!”


  赵怡接着道:“那孩子学习好,书法好,会写文章,连做生意都这么有天赋,你说,这样的男孩,会缺女孩子喜欢吗?”不等丈夫回答,赵怡已经继续:“既然不缺,他和咱家丫头之间,你说谁才是主动的?”


  这怎么行?!


  “我知道,相对,相对,”陶丙立轻轻揉了揉妻子小手:“咱俩的闺女,肯定没那么简单。”


  陶暖瓷听到父亲话语里的‘狗屁文章’,立刻又没忍住,大声反驳:“苏杭是什么样,不用你管!”


  家里有一个女人被‘盲流子’骗就足够了,哪能容得下两个!


  陶暖瓷隐隐的声音传来:“妈,我想去婉婉那里。”


  变啊变。


  变啊变。


  过了一会儿,颓然地看向妻子,再次恶向胆边生:“老婆,要不,我还是最后再做一次恶人,绝对的最后一次,中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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