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芽婶是打着玩笑说话,可心里却笃定了张建成和冯秀秀这俩人,不管怎样最后都会走到一起的。
特别是秀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张建成的各种表现都说明,冯秀秀对他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人。
秀秀对芽婶有了很深入的了解,对芽婶的玩笑并不生气,只说着:“别老拿这事说笑了婶儿!”
进屋后拉着芽婶做到炕边,解释说:“建成哥说了,我们以后是战友关系,并肩作战把蛋蛋带大!”
芽婶呵呵了,笑道:“行行行!婶儿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这稀罕事儿我可管不了!”她拍着秀秀的手说:“秀儿,你这身体完全好了吗?”
“好了!生龙活虎!白天能下地干活,晚上能做针线活,捎带手看着蛋蛋,不费事!”
芽婶点点头,仔细看了看秀秀的气色,觉得她恢复的还不错,便说:“婶儿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个针线活的事儿!”
芽婶这回来确实有一桩正事要说,她要给秀秀介绍一个生意主顾,对方是洪村嫁出去的一个女子,曾经和芽婶有几面之缘。
这个女子嫁到了原上镇,原上镇离直西市市区非常近,后来划到市区里,秀秀养病那几天那女子正好回来探亲,顺道来小溪村串门。
串门到芽婶这里,看到小石头身上的小衫,样式新颖好看,一下子就相中了,跟芽婶这问到了这是出自秀秀的手艺,便要芽婶牵线,想要服装的生意。
芽婶说:“她说了,布由她来出,你只管做,一件四毛钱,下个月初六她走之前,你做多少件,她拿走多少件!”
做生意这件事,秀秀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早。
这个时期,社会动荡期刚刚得到调整,市场经济开始慢慢发展起来,那个人来自市区附近的原上镇,肯定比小溪村的信息流通更快,经济发展更快一些,那个人想做这桩生意,一定是早有想法的。
秀秀知道,那个人看重的一定是小溪村消息经济闭塞,进价会便宜很多,她想这桩生意倒是不急着做,可以当做是她将来做生意的一次试炼。
于是秀秀便学着做生意的样子,问到:“做多少件她都能买得起吗?”
芽婶说:“反正她是那么说的,不赊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芽婶也是个谨慎的人,并没有立即应承下来,只是想先和秀秀商量商量,看看秀秀是什么意见:
“光买布就得多少钱呢,婶儿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可是一件四毛呢,要是能做二三十件,也有不少钱!”
芽婶说着,看秀秀凝眸沉思的样子,感觉秀秀有点不大乐意,便又说:“你没看她那个穿着,可时髦了,婶儿看着不像没钱的,听说她嫁的那家男人,是个懂技术的……”
秀秀原本是在思考这生意应该怎么谈,听了芽婶这话,便眨着眼睛问:“婶儿,你是不是也想跟我学着做活儿,赚点
小钱?”
“嗨……”芽婶直拍着大腿说:“婶儿是粗人,是粗人!”话说得谦虚,面色却有点尴尬,芽婶骨子里那种自我觉醒的意识已经被秀秀影响出来了,能挣钱当然好。
秀秀笑了笑,看出了芽婶的心思,便说:“针线活儿好学,我教你!”
“哎呀婶儿是粗人,是粗人……”芽婶乐呵呵地,脸上的光彩都不一样了。
秀秀有了主意,便说:“既然她想做生意,那就得有诚意,我先画几张小样你带给她看看,小孩儿衣服五毛一件,大人衣服一块一件,保底十件起,先交押金四块!”
芽婶没做过生意,一听秀秀这说法,脸色都惊了:“秀儿!你这不成吧,人家能答应吗?”
“不答应就说明没诚意,咱还搭理她干嘛!”秀秀说:“要是答应了,就让她把布拿来,我教你,咱俩晚上一起赶工,你做出的衣服算你的,我做出的衣服算我的,怎么样?”
芽婶觉得秀秀说得似乎特别有道理,便一拍双手说:“那感情好!我明天就找她说去!”
商量好事情,芽婶帮秀秀又收拾了一下,二人便各自回家。
天已经黑了,秀秀走在村子的胡同里,还有一点后怕的,她快步走回家,一进门看到父亲正在院子里抽着烟,才觉得紧张的心放松下来,这是秀秀第一次觉得有个家作为后盾的踏实。
“回来啦!”父亲放下烟袋,站了起来。
按照以前,秀秀
这么晚回来,准得挨父母二人一顿臭骂,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嗯!”秀秀应了声,把东西放进房间,又出来问:“爸!蛋蛋呢?”
“睡着了!”
冯父回答完之后,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冯父重新拿起烟袋做下去吸了起来,秀秀站在院里看着他,有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却是冯父先开了口:“我把你捡回来那天,晚上刮了一场大风,一夜秋凉!我当时就觉得万幸!一个小活物儿,在我身边哼哼唧唧……那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一件事……”
有了蛋蛋,秀秀很容易想象出冯父描述的那种情形,她觉得好像都能看到襁褓中的自己似的。
尽管她被抱养,是陈六麻子算计的接过,可秀秀万幸冯父抱养了她,不然谁知道陈六麻子能不能让她好好地活下来。
冯父吸了口烟,叹息一声道:“虽然是我抱养了你,但你也不用觉得有负担!爸对你并不好!从你懂事之后……”
说到这里,冯父看了看大闺女,语调变得颇不平静:“你太懂事了!在家里操持这操持那,陈桂兰又懒又贪,你小小年纪就被她指使来指使去,爸看在眼里,也贪图安逸,就没管过……”
说到这里,冯父顿了顿,旱烟袋拿在手里,烧红的烟丝忽明忽灭,他仰头看着墨黑的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说:
“算起来,你长大了这些年伺候我们一家子人,又受累又受苦,十七
八岁的孩子,当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使唤,也算是还了情……”
秀秀听到这里,前世那么多的怨恨仿佛一下子就空了。
说完这话,冯父将烟袋敲了敲,悲伤地掩面:“想来我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都成了笑话,我想不开啊,想上吊……”
“爸……”秀秀走到父亲身边,想要安慰他,父亲却挥挥手说:“上吊这事,做一回也就算了,没成功就再也不会了!”
他含着泪眼说:“还是害怕……爸这辈子……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