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生和张建成一样,是能给人以安全感的男人,秀秀对他眨了眨眼睛。
赵晓生知道秀秀能够听明白他的话,便放心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说:“妹子!你的事呀,哥都知道了!”
秀秀又眨了一下眼,想说让哥哥操心了,可是却依然说不出话来。
赵晓生俯身在她旁边,压低了声音说:“妹子,不是哥说你,就这么点事你有啥想不开的差点没活过来!”
原来差点又死了!可现在秀秀连叹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我爷爷你知道吧!”赵晓生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清末最后一批太监,身残志坚啊,早几年被批被斗,照样在洪村留下了家业,让他孙子我继承了,哥是继承了他老人家的姓,赵家的烟火我替他续下去!”
“哥是灾荒年被亲爹亲妈放弃的,那时候瘦得跟骷髅没区别,硬是让他老人家从荒地里捡回来,一口水一口草根子喂起来了,你看现在壮不壮!”
赵晓生拍了拍胸脯,继续说:“早年我跟着爷爷没少挨骂,那讽刺的话说得难听极了,你看现在他们谁还敢,看我不弄死他!”
秀秀眨了眨眼睛,她知道赵晓生是在安慰她。
赵晓生仰头叹息:“哎呀,我爷爷他老人家常言呀,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凡有一点能如了意的地方,这人就得活着,活着才能体会人间的滋味,就算滋味有点苦,也比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强
!”
他看着秀秀说:“你睡了三天不愿意醒过来,哥就想不明白,你说你在这住院,你爸、你弟、你妹、还有叫芽婶的、还有你哥我,来了几趟就不说了”
“更别说建成那是没日没夜,这么多人对你好,哥都嫉妒,你这才短短十八年,有啥想不开的,不就身世那点事吗?”
说到这,赵晓生一拍大腿:“对,还有陈六麻子!”
他压低声音在秀秀耳边说:
“我跟你说妹子,你出事当天,建成直接就杀到老车站那边,顺着陈六麻子逃跑的痕迹勘查,然后马不停蹄就来找我,把他勘查的结果,陈六麻子可能逃往藏身的方向都交给我了!”
“还给哥下了任务,哥人脉广,北坡地界已经都打点了,只要陈六麻子有活动,必然落网!而且……”
赵晓生的声音在秀秀耳边变得特别冷厉:“建成还让大川以亲属的名义报了案,咱们明里有警局立案,暗里有哥的人脉铺垫,这陈六麻子他跑不了,一准给他判个死刑!”
死刑?是了,现在是七十年代末,刑法最严格的时期!
秀秀看着天花板,眼泪低落在耳边,她想到了陈六麻子口中的那个“她”,秀秀心里异常悲伤,寻找亲生母亲的念头只一闪而过,便被她否掉了。
人生海海,既然母亲已经做出那样的选择,就说明她们母女没有缘分,如今她能长大,都是养父的恩情,那个亲生的母亲,不找也
罢。
只要不找生母,陈六麻子终有一日被行刑的时候,她才能有一雪耻辱的畅快。
赵晓生见秀秀原本虚弱的面容变得异常悲哀,便叹了口气,大粗手抹去了她耳边的泪珠,说:
“妹子!你得好好活着,哥说句粗话,别说他陈六麻子对你没得手,就算得手了,你也得好好活着,睁大眼睛看着他挨枪子,然后好好地把日子过红火!”
秀秀转头,眨着眼睛看着他,使劲全身力量才微微点了点头。
赵晓生眼眶一红,朗声说:“总之哥跟你说这些就是一句话,我赵晓生就是你亲哥,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哥就揍得他找不着家门!”
秀秀觉得心中一暖,因为前世那桩凶杀案,她虽然心中有数提点过赵晓生一回,可终究对他还是有些担心和畏惧,这一次,她是彻底心暖了。
她多么庆幸结交了这么一个仗义的哥哥,在她落难时愿意陪着她,甚至愿意用他自己悲惨的身世过往来安慰她。
秀秀使了全力,微微开口,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哥……”。
她想努力抬起手来,却最终只动了动手指,赵晓生将她的细微动作看在眼里,伸出大粗手在秀秀手背上拍了拍:
“诶!这就对了!一会儿有力气了,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别再让建成伤心了,你看他那脸都熬成什么了!”
秀秀一听他这话,顿时觉得心里又暖又酸,此时,却听门口传来一个年轻女
子的轻唤:“秀秀!你醒了!”
赵晓生回头一看,蹭地站了起来。
秀秀顺着声音望过去,是张青花提着袋子走进来,张青花穿着非常破旧的青布衣服,虽然很消瘦,但眼神清亮,盘起的发髻一丝不苟,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柔气质。
她走到病床边,将袋子里的铝制长方饭盒拿出来放到床边桌子上,轻轻说:“我给你熬了粥,还有鸡汤,一会儿我喂你吃,是建成交代我的,你要听话,知道吗?”
秀秀已经被人情暖得精神了许多,她眼中含着泪微微点头,张青花欣慰地抚了抚秀秀额前的细发,转身看了看在一边站着的男人。
这男人个头高高,有点魁梧,浓眉大眼,眼神有点发傻,直勾勾地盯着她,张青花觉得有点尴尬,便朝旁边挪了挪,问道:“这位兄弟,你是赵晓生吗?”
赵晓生从未见过这种气质的女人,她很瘦弱,眼神却很有精神,声音轻细,浑身上下没来由的全是温柔。
他傻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是……是……”
“建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张青花从袋子里又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赵晓生,说:“他去山里了,说下午能到公社,让你去那找他!”
赵晓生伸手去接,一低头看到张青花纤细的手指,又收回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才重新伸过去接了信封,犹豫了一下,问:“你是……”
张青花低着头,被赵晓生刚才的动
作弄得微微一笑,只是接个信封而已,又没碰到手,这个男人也太假正经了一些。
她重新看着他,说:“我是张建成的姐姐,我叫张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