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已经严重渗血,秀秀以回去重新包扎为由,辞别了王燕,但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朝水塔的工地走去。
一路上,碰到村里人,有善良的乡邻小心翼翼跟她打招呼,让她注意伤口别感染,也有对她严重偏见的村民,斜眼冷视,爱搭不理!
秀秀以善意回应善意,以孤傲回应偏见,以强势回应欺辱,前世被丈夫亲手拖延致死的经历犹在眼前,旁人的偏见就变得像被羽毛轻戳了一下那样无关痛痒。
知人知面不知心,枕边人或许就是刽子手,萍水之人或许会一生挚念,远近亲疏莫测,人世间走一场不过就那么回事而已,秀秀已逐渐练就了自在独行的达观!
水塔工地在小溪村几里开外的地方,那里曾经在早年大生产期间挖出一口水井,后经勘探人员考察,地下水源丰富,就在这里建起了水塔。
可是村里通自来水是个大工程,小溪村偏远,一直没有排到技术人员来指导,就搁置了。
直到张建成懂得电工和一些机械常识,学东西又很快,大队长急需提升本村村民生活水平,就委派他负责水塔的建立和自来水工程。
秀秀走过田野,远远地看到水塔下边一群青壮年正在热火朝天挖管道渠,冯大川也在其中,他一抬首就远远地看到了秀秀,大喊着“姐!”跟她招手。
村里大喇叭的声音传播能力有限,这里离得远听不到,工地里的人还
不知道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情。
秀秀也抬高了胳膊朝大川挥手回应,大川最近经常被张建成带在身边忙前忙后,在村里越来越有担当。
这时候又被调来跟着搞水塔,大川特别珍惜这个机会,干得很卖力很认真,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身上那股鲁莽的性子都收敛了很多。
张建成听大川喊姐,忙停下手里的活,抬首远望,田野小道上,那个瘦小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他拍了怕大川的肩膀,让大家加油干,就朝秀秀跑过去,跑到近前,他浓眉紧缩,将秀秀的脸仔细看了看,神态有些紧张:“你来找我?是发烧了吗?”
“没有!”站在张建成面前,秀秀没了气势,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孩子,竟有点畏缩,她抿了抿嘴唇,说:“刚才在大队发生了点事,你知道了吗?”
张建成皱着眉,瞥眼看到秀秀侧腰的血迹渗透出来,原本皱着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你和人打架了?”
秀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他汇报这件事情,张建成却跃过她的头顶朝远处打招呼:“大有叔!”
秀秀回头,只见大队长骑着自行车过来,临到跟前单脚杵地停下来问:“工地怎么样?”
张建成说:“一切顺利,线路已经让公社技术员看过了,没问题。”
王大有瞥了一眼秀秀,重新踩上脚蹬子说:“我上工地盯着,你回去把水塔这的报告写了,明天和我上一趟公
社!”
张建成冲骑车远走的大队长回应了一声“好!”转头对秀秀说:“你先回去家里等我,我把事情交代好马上就回去找你!”
既然如此,秀秀也不想给他添更多的麻烦,就转身回家,一路野望无垠,让秀秀抒怀不少,近来这段时间的折腾该告一段落了。
她重生回来除了斩断和程国强的姻缘,还有要帮助扶持张建成的目的,现在这样继续下去对张建成风评影响太大,她决定还是不能太不择手段。
毕竟是张建成主动帮助了她,虽然她此生只为自己而活,但也得知恩,得知进退。
一路思考着走到了家门口,芽婶正哄着石头在胡同里玩,见秀秀回来了,赶紧迎上去,把钥匙递给她,然后用满满关切又可怜的眼睛看着她,欲言又止。
阴差阳错得到了芽婶这样一个好朋友,秀秀心里很是感动,她抚了抚芽婶的肩头:“婶儿!我没事,别担心!”
“唉!”芽婶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这事怎么也算得上一件大事,虽然被秀秀这么高调地解决了,可芽婶知道了真相,越发觉得秀秀为了婚姻自由,单枪匹马得可怜。
芽婶说:“你可真是个莽撞的女子啊……”
“都说开了,没事的,我回去自己待一会儿,过后再找你聊天!”秀秀抚慰了芽婶两句,便回了家,芽婶知道秀秀心里也一准儿是难受的,就没再拉着她说话。
秀秀进了屋,坐在炕上发
了好半天呆,等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拿定了主意,忽然就觉得伤口刺疼了。
她找到张建成放医疗用具的盆子,坐到炕边撩起左侧衣襟,把已经血浸的纱布摘下来,用沾了酒精的药棉斜着身子费劲地擦拭伤口。
刚沾到伤口上,她就嘶地倒抽冷气,张建成就在此时进了院子,秀秀听到他敲了敲门框说:“我进去了!”
秀秀回来没有关上正屋的门,张建成大步进来,接过药棉说:“我给你处理!”
“我自己来吧!”秀秀伸手去取药棉。
张建成却抬手把抹布卷送到她眼前:“这伤口要清理脓血,你自己弄不了,如果感染了就麻烦了!”
秀秀看着眼前的抹布卷,想到刚才在广播室里说得那句“比赤脚大夫有经验”,估计自己已经把医务室那个赤脚医生得罪够了,以后也没脸再去找医务室大夫了。
她无奈地接过抹布卷,动作僵硬地放进嘴里咬着。
也不知是伤口正在缓慢恢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次张建成清创的动作似乎温和了一些,没有昨晚那么疼了,能在她忍受范围内。
秀秀负气地摘下抹布卷,受够了那股霉卤的味道,咬着牙根忍着疼,一声没吭。
张建成的手顿了顿,再落手时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等新的纱布重新敷好,他收拾着东西说:“三天之后,如果不再出脓血,你就可以自己消毒了!”
说完,他便拿着盆子出去扔废
弃物,然后去灶房接了一盆水洗手,秀秀追过去,靠在灶房门框边上,支吾着说:“我有事要和你说一下……”
张建成顿了顿动作,然后说:“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