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听了这话,看着自己还裹着他的外褂,浑身上下的痛感突然越来越清晰,大概是刚才挣扎得太激烈,伤了很多地方,这才意识到她其实连自己都没能照顾好。
张建成继续赶路,感觉到她的沉默,便问:“你要是愿意说话,就给我讲讲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头就被罩住了……”秀秀垂着头说:“因为我收拾你的自留地时间耽搁的时间有点晚,天已经黑了……”
张建成顿了顿脚步,扭头问:“你为什么要收拾我的自留地?”
秀秀迟疑了一下,言语里充满愧意:“是因为我的事情,给你又添麻烦了……”
张建成边走边听秀秀将事情的原由浅浅地说了一遍,她的话音结束后,张建成一路沉默。
直到从广袤的庄稼地一路转到村间小路,路过了自己的自留地,他才停下脚步,闷声说:“所以我花了几天收拾好的地,你觉得连夜就能恢复成原貌?”
月光下,秀秀看着这一片狼藉不堪的自留地,完全没有辩解的能力了,她垂首叹息:“对不起!我太心急了!”
张建成将她轻轻放下,转身走进田地里慢慢勘察,小虎围着秀秀来回打转,时而轻轻地对着秀秀低呼,似乎是在责怪她,又似乎是在担心她。
秀秀抹了抹脸上的泪,摇摇晃晃蹲下来抚摸小虎的皮毛,摸到了一手黏糊糊。
借着月光看到手上的血渍,连忙又
检查小虎的身体,伤口似乎在小虎前大腿上臂的地方,秀秀忍不住啜泣,轻轻搂住了小虎的脖子。
张建成从田地深处转回来,手里拿着锄头,他将秀秀扶起来,把纸包交到她手里,那是她徒步公社来回,好不容易买到的蔬菜种子。
秀秀拿在手里,吸了吸鼻子,便听张建成在头顶问:“伤口很疼吗?”
秀秀摇头,咬着牙转身朝村里走,没走几步,便被张建成抢到前面,又背起来了。
秀秀抓着他的肩头说:“我现在自己可以走路了!”
“等你挪到家,血都流干了!”张建成将她背妥了,大步快走进村。
进了院,张建成直接走进灶房,将秀秀放下,抹黑点了油灯拿近了在她身上照,只见她手上脖子上全是大片大片的挫伤,可见当时挣扎的凶险。
“进屋去等着!”张建成将油灯放在案台,从缸里舀了一脸盆水。
秀秀接过脸盆,撸起袖子将手放了进去:“我在这洗洗就行了!”手刚一碰水,刺痛袭来。
张建成站在她身后,听她时隐时现的嘶嘶声,这还仅仅是双手,可想而知身上的伤口应该也很严重,但她穿着他的外褂捂得严实,他不好让她脱下来检查。
烛火闪烁中,他的目光落在她左侧腰间,他的绿色的外褂被晕上了一片深黑。
“别洗了!”张建成指着她左侧腰说:“你这里伤的比较重,都是血!”
秀秀循着他的指示摸了摸自己
的左腰,钻心的疼痛,低头见他的衣服已经被弄脏了,连忙脱下他的外褂。
她自己的衣服露了出来,又脏又破,还被被歹徒撕掉了半边袖子,左腰的地方血迹模糊,血一直顺着向下把她的裤子也弄脏了。
秀秀咬着牙想要先开衣服看看伤口,可衣服已经和血肉黏连,疼得她直打哆嗦。
张建成的神情里布满了惊涛骇浪,终究还是被他自己压制住了,只伸手去帮忙,猛地撕开衣服,秀秀紧咬牙关,使劲忍着没让自己喊疼,低头只见左腰上有一道食指长的伤口,皮肉都向两边翻开了。
“你被他砍了?”张建成低着头,压抑着语气问。
带着劫后余生的万幸感,秀秀现在才敢回忆刚才的细节,她想了一下,说:“可能是我在地上挣扎的时候,硌到锄头上了!”
她清晰地记起被罩住头那一瞬间的恐惧,失去方向和重心,再加上歹徒对她动手动脚,她拼命挣扎时什么都顾不上了,确实觉得剧痛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更强烈的恐惧给掩盖了。
现在想想,当时是在挣扎中硌到了锄头上,幸好锄头很钝,要是碰上那种锋利的,恐怕会伤到内腑了。
“小虎是顺着这个血腥味找到你的!”张建成把油灯取过来,仔细观察伤口的情况:“幸好不太深,但是血还在流!这个伤口必须清理干净,你想去医务室,还是我来弄!”
“你?”秀秀瞪着眼睛看着他
。
张建成微微点头:“部队出任务受伤的时候,来不及去找医务兵,我们都会自己处理,这样的伤口我很熟悉!”
秀秀当然想去医务室,但她又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满手臂的挫伤,到时候肯定要给大夫解释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夜遇歹徒这事可大可小,秀秀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宜再生事端,抬眼又见张建成眉头紧皱的样子,他大概也是这样考虑的才会问她意见。
毕竟撒谎这件事情弄不好会起反作用,秀秀觉得有些愧疚:“要不你帮我弄吧,这事还是别让别人知道!”
张建成点点头,把她扶进正屋说:“等我一会儿!”说完便锁了门出去。
夜色寂静,秀秀坐在炕上等着他,惊悚的感觉总是在心中挥之不去,她忽然感觉透骨刺冷,感觉这个等待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直到张建成开门进屋,秀秀才觉得血液重新热了起来。
张建成拿着水盆和医疗用具来到她的身边,秀秀看着他将用具一一摆置放好,那熟练的样子像是经过了无数次演练一样,最后他将一块抹布卷成筒递到她眼前说:
“你这伤口里面必须清理,否则会感染,我清理的时候会很疼,你咬着这个,别出声!”
秀秀知道她这个伤口必须做清创处理,但看着他手里那个布卷,那布是她用来擦灶台的,实在下不去嘴。
她自以为能忍,便摇摇头,闭上眼咬紧牙关,张建成不再废
话,谁知他用的是酒精,清创的剧痛完全超出了秀秀的承受能力!
秀秀忍不住哀嚎:“疼疼疼,轻一点!”
语调虽然痛苦,但声音却是女孩子典型的娇软柔弱,在昏暗的夜色里晕荡,张建成倏然住手,皱着眉看她。
秀秀疼得直掉眼泪:“你怎么用的是酒精呀,真的很疼,太……”
“所以让你咬着这个!”张建成打断她的申诉,生硬地将布卷塞,进她的嘴里,秀秀被迫咬着抹布卷,闷闷地忍受着他一点点将伤口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