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辞下令,家仆从实说来。
“我们知道也不多,都是听附近住户说的。他们说,少夫人一出门就被摩托车撞倒,人事不省的晕过去,在灌木丛里躺了大半天,最后被救护车救走。其他事,我们一概不知……”
家仆言语,传进顾砚辞耳朵,化作锋利刀刃,切割他心脏,在他心湖搅扰起愧疚且疼惜的涟漪。
这么冷的天,即便没下雨,也是滴水成冰的严寒天气。
昨天风雨交加,天气更冷。她在风雨里躺了几个小时,她有多冷,他想象不出。
本就单薄瘦削的她,一定生病了。
受伤又生病,现在的她,身在何处?
在医院!
顾砚辞想去医院,还未抬脚他止步。
他都不知道,林浅在哪个医院住院。
顾砚辞自嘲讥笑,林浅不止一次说过,宠妻狂魔的人设,他立不住。
现在看来,她说的没错。
身为她丈夫,她出事,时间差不多过去一天,他方才从外人口中得知,他哪有资格说自己爱她宠她。
顾砚辞用微信小号添加林浅,好友验证一通过,他拨通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林浅身穿病号服,更显虚弱支离的身躯,呈现于手机屏幕上。
她捂着胸口,单薄身躯蜷缩成一团,激烈咳嗽个不停,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头披肩黑发随着她的咳嗽声微微颤动,那双因生病显得雾蒙蒙的桃花眼里,闪现着莹润水雾。
顾砚辞心脏揪疼,他突然发现,林浅的生命力好脆弱,看她现在这副虚弱样子,仿佛是濒临死亡,下一秒就要断气。
他想拥她入怀,奈何林浅存在于手机屏幕中,他看得见,碰不到。
待林浅咳嗽平息,他看见鹿菀递上一碗黑乎乎的中药,“喝药喝药,希望你喝了这碗药,马上药到病除。”
林浅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下中药,笑了笑说:“但愿如此。”
“浅浅!”顾砚辞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隔着屏幕,抚摸林浅的脸颊,“告诉我,你伤势如何?病情如何?在哪个医院住院?”
林浅来不及说话,鹿菀先行炸毛:“哟,这不是顾混蛋吗?你还活着呢,我以为你死了被拉到火葬场,塞进火化炉烧成灰,骨灰还被高压水枪刺溜刺溜冲进下水道了。”
顾砚辞:“……”
心里记挂着林浅,顾砚辞没心思跟鹿菀理论,他再一次问:“浅浅,你情况怎样,要紧不要紧?”
林浅单手拢住脑后长发,从手腕处摘下发圈套住头发,扎了个蓬松温婉的低马尾。
头发一扎,她的脸颊悉数显露。
顾砚辞心脏扯痛,一天不见,她显而易见的消瘦几分,颧骨明显凸起,脸颊凹陷,像……像病入膏肓的绝症病人。
她面对镜头,清晰说出自己所在地,“我在江洲市的秦州岛疗养院,离你很远很远,你别来,医生说,我处于脑损伤恢复期,受不了刺激,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顾砚辞坐进路边石凳,神色凄郁,“又跑到江洲,榕城的医疗条件远比江洲好,你跑到哪里去,是为了躲避我,对不对?”
“对啊,”林浅坦率承认,“我受伤生病,皆是拜你所赐。我不得不离开,留在你身边,我只有死于非命的份。”
她咳嗽两声,拉了拉病号服的衣襟说:“你打这个电话,是兴师问罪的吧?我已经受到报应受和惩罚,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她举起手机,展示四周环境,展颜一笑说:“可惜,你现在奈何不了我。我在秦州岛疗养院,你进都进不来,更别提冲进我病房收拾我。”
说到这,她嘲弄讥讽,“可笑啊,我的婆婆,我的丈夫,论关系是我的家人。我竟然像躲避仇人似的,千方百计躲避他们。”
她说“躲避他们”,不说“躲避她”,很明显,她将顾砚辞划归到甄苒阵营里。
“想多了”顾砚辞下意识解释,“我跟我妈不同,想收拾你的只有她,我只想关心你……”
鹿菀气冲冲打断他:“还好意思说关心!她被撞倒的时候你在哪?她在风雨中冻的浑身冰凉的时候你在哪?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搂着你的好妹妹卿卿我我。她不需要你了,你凑上来假模假样说关心,鬼大爷要你关心,一边呆着去,跟你妹妹乱搞男女关系去。”
仿佛是飓风吹过,吹散顾砚辞眼底怜惜,他黑漆漆的眼眸里,堆积起炽烈怒气,语气更是带着冷冰冰的怒斥意味:“林浅,你失信了,你不仅在外人面前暴露恬恬,还败坏她名声。”
“哟哟哟!”鹿菀双手叉腰,气咻咻的破口大骂,“破防啦!谁败坏她名声了,我家浅宝实话实说好吧。话说,你恼羞成怒个什么劲儿?难不成戳中你肺管子,你和你妹真有那种子关系?你娶林浅,不过是想娶一个遮掩你和你妹关系的挡箭牌。哎哟喂,亲兄妹乱*,狗——男——女!”
她越骂越难听,顾砚辞一气之下,摔碎手机。
在花园里站了半个多小时,顾砚辞回房。
甄苒正握着座机听筒,语气愤恨不已,“秦州岛疗养院?你是不是弄错了!她一个平民出身的小丫头,哪里去得了那等专供专家,高干疗养的高级场所。”
顾砚辞走到甄苒身边,从她手里拿走听筒,语气冷沉说:“没错,她确实住在秦州岛疗养院。刚刚我和她视频通话,她身后背景,正是疗养院环境。”
甄苒二次震惊,“那地方,有钱不一定进得去。非要有特殊关系方才进得去,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顾砚辞条件反射想到程梵声,以他在江洲市雄踞一方的商业地位,应该有那个安排林浅进疗养院的非凡能力。
想到这,顾砚辞眉眼一凛。
程梵声似乎是过于关照林浅,细想他之前所做,顾砚辞眉峰紧蹙。
旋转楼梯中央,顾瑾瑜身穿睡衣,站在实木阶梯上。
客厅里的对话,她一清二楚听见。
她手指抓紧木质扶手,微微颤抖的身躯,暴露出她内心恐惧。
她害怕,怕林浅大有来头。
她敢肆无忌惮的污蔑伤害林浅,部分原因,源于她知道,林浅没娘家撑腰,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如果林浅有个强大的娘家,有个地位和顾家持平的娘家。
顾瑾瑜不敢深想。
转念一想,顾瑾瑜又安慰自个:不可能的,她想多了。
她调查的清清楚楚,林浅的父亲是吴天理,吴天理已死,且不待见她。
至于她母亲林雅,八百年前就死了。她的外公外婆,更是早早离世。她纯粹是孤家寡人一个!
顾瑾瑜推测,安排林浅进秦州岛疗养院的人,大抵是她在江洲勾搭上的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