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顾瑾瑜推门而出。
正坐在电脑前看财务报表的顾砚辞,见她出门,随口问道:“谈的怎么样?误会解除了吗?”
顾瑾瑜摇头,想说话又咽住,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顾砚辞心里一紧,追问:“你俩吵架了?”
“她……”顾瑾瑜泪眼汪汪眨眼,哽咽着说:“我错了,我就不该过来。我该明白,结了婚的哥哥不是哥哥,结了婚的哥哥只有一个身份,嫂子的丈夫。”
说话之间,她加快脚步,急匆匆走到病房门口,拉开房门,回头说道:“哥哥,亲情爱情不能两全,你必须牺牲我俩之间的兄妹情,尽心尽力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这话说的……
顾砚辞脸色幽暗,看向陪护室。
“哥哥,再见!”顾瑾瑜抽泣着离去,她走出房门时,抬手捂住嘴巴,一副悲痛欲绝的伤心样。
顾砚辞一语不发拉开陪护室房门,屋内,林浅还坐在沙发里,捧着平板玩游戏。
和顾瑾瑜哭哭啼啼模样截然不同的是,她在笑,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把人欺负哭了,她还笑!
顾砚辞三步两步走到沙发后面,扯掉她耳机,嗓音低沉呵斥:“她一再让步,努力懂事,懂事的我看着都心疼,你还一个劲的欺负她,到底要她怎么做,你才容得下她?”
林浅呆愣愣盯着他,心里飘过千万句你他爸的。
欺负顾瑾瑜,从何说起。
根本无事发生,她什么都没说。
合着要她奴颜媚骨的讨好顾瑾瑜,才算好好相处?
“我说,”林浅下意识的自证清白,“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就说了一句,我和你无话可说。你信吗?”
顾砚辞自是不信,非但不信,他还认定林浅将他当三岁小孩骗,“鬼扯,你没说那些妹妹爱慕哥哥的混账话,她怎会委屈成那个样子。”
“对啊,我就是没说。”林浅指了指顾瑾瑜坐过的藤椅,“从她进门到出门的一个多小时里,她坐在那里发呆,我坐在这里打游戏,我和她,一句话没说。”
在不信自己的人面前,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编故事。
顾砚辞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眼底乍现讥诮,“林浅,我不是没脑子的糊涂虫,你的谎话骗不过我。根据她的表现,我分析。”
他慢条斯理,自认为有理有据的说出一连串分析,“你PUA她,给她灌输我是你丈夫,任何人不可染指我,亲妹妹也要和我保持距离的思想。她再接近我,她就是不知廉耻的第三者……”
他滔滔不绝的分析个没完,林浅默默倾听,不辩解,不反驳。
放在以前,顾砚辞冤枉自己,偏袒顾瑾瑜,她会心痛难受。
现在,她情愿顾砚辞多多偏袒顾瑾瑜。
她要取证呢,取“夫妻感情破裂”的确凿证据。
待顾砚辞分析完闭嘴,林浅扬了扬眼睫毛问:“说完了?”
顾砚辞握住她手臂,反问她:“我说的对不对?”
林浅摆出破罐子破摔态度,应阳怪气地说:“你对,你句句都对,你智商卓绝,聪明透顶,你所说,完全符合事实。”
她扳开顾砚辞紧握她手臂的手指,淡声说:“如你所说,我深深伤害了她,我有错,我认罪,伤害了顾家二小姐,你视若珍宝的好妹妹,我罪该万死,我这就跳楼,以死谢罪。”
顾砚辞脸色益发沉郁,“认个错阴阳怪气,这是认错该有的态度?要道歉,诚心一点。比如买点礼物,登门道歉。”
顾砚辞不分青红照白冤枉自己,还逼迫自己去低声下气道歉,林浅心中的失望值,从百分之九十,增长到百分之九十五。
她摘下戴在右手中指上的七克拉钻戒,丢到沙发上,无情无绪说:“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去道歉可以,下跪磕头都可以。你把户口本带上,道完歉,我们顺便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她又说“离婚”,字字不提失望,句句透露出失望,且是心灰意冷式失望。
顾砚辞恍然间忘记俩人正争执的矛盾,哑声问:“舍身相救,为你拼掉半条命,还是没打消你非要离婚的念头?”
林浅清亮眼眸浮蒙起悲哀,眸光昏暗成黯淡微光,嗓音犹如呓语般细微,“我才二十四岁,我不想在无望的婚姻里虚耗人生。你知道的,我自小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长大却锒铛入狱。我过了二十四年的压抑日子,太渴望平静无波又顺心顺意的生活,顾砚辞,你不能给我幸福,那你放过我,让我去追求我想要的幸福。”
如果说,顾瑾瑜哭哭啼啼的模样,让顾砚辞揪心。
那林浅坚强冷静中透着丝丝脆弱的模样,则让他心脏绞痛。
她一连串发自内心的真情独白,传进他耳膜,化作一句句怨愤指责:顾砚辞,你不爱我,何必用婚姻困住我。
“浅浅!”他搂林浅入怀,为自己方才的言辞道歉,“对不起,我说话重了点,”
林浅僵直背脊,两只手臂垂在身体两侧,不想抱他。
你是说话重了点吗?你冤枉我啊!
像是要驱散她内心悲哀,顾砚辞长时间抱着她。
自始至终,林浅僵直站立,像个无知无觉又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不知过了多久,顾砚辞接到个电话。
他“喂”了一声,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恬恬,吃……安眠药了!”甄苒惊慌失措地喊,“我一进她房间,发现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身边丢着三四个空药瓶,我吓坏了,赶紧叫来家庭医生抢救她。”
顾砚辞一头雾水,“好端端的,她为何自行了断?”
甄苒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你那个黑心媳妇害的,恬恬在遗书里说,我的存在是最大错误,我是嫂子的眼中钉,哥哥爱嫂子,失去嫂子他生无可恋。我不想让哥哥在我和嫂子中二选一,为了哥哥这辈子的幸福,我不得不放弃我年仅二十一岁的生命……”
顾砚辞脑子里轰然一响,他捏了捏手机说:“我马上过去,你放心,她还年轻,她生命力强,一定会安然无恙脱险。”
站在他对面的林浅,嘴角微扬,讥诮轻笑。
吃安眠药自尽,玩什么三十年前的烂大街套路。
搁三十年前,安眠药吃多了兴许会死。
现在……
但凡是了解点医学知识的人都知道,如今的安眠药,含有相当剂量的催吐成分。当吞食安眠药超过安全剂量,人体自会剧烈呕吐,吐出多食药片。
呕吐不可抑制,所以从理论上讲,想吃下达到致死剂量的安眠药相当困难。
从甄苒描述中,林浅判断出:顾瑾瑜多半是吃了几颗安眠药,躺在床上装昏迷,造就她吃了几百颗药的假象,吓唬甄苒。
见她轻蔑讥讽的冷笑,顾砚辞火冒三丈,内心那点愧疚疼惜顷刻间消散无踪。
他眉眼流露森冷,语气寒冷彻骨问:“把她逼到自杀你还笑,你是人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