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再度醒来,首先闻到扑鼻而来的饭菜香。
睁眼她发现,她躺在餐厅的长椅上。
天花板上的云朵吸顶灯,绽放出一室白光,水晶般明澈光线照耀出顾砚辞挺拔身影。
他正端着一个暗棕色砂锅,摆到餐桌正中央。
有那么一瞬间,林浅有种她仍在鹭岛的错觉。
见她苏醒,顾砚辞嗓音沉洌开口:“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好好说。”
林浅坐正身子,警惕发问:“你怎么进来的?”
顾砚辞瞥了她一眼,神色似笑非笑,以神情告诉她:她问的问题,很可笑。
“破解大门密码并不难。”他一语双关,既回答林浅问题,又暗示她:换了密码,他照样大摇大摆进她家。
吃过晚餐,顾砚辞以惯用的命令语气下令,“买机票,跟我回家。”
林浅坐在单人沙发里,视线盯着落地窗,语调清晰说:“我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顾砚辞眉间眼底浮现冷冽,扭了扭手腕说:“夫妻之间,吵架可以,冷战可以,闹点小矛盾就离家出走,绝不可以。”
林浅眼神寒凉:“不回去,你都说了,我是你特别仇恨的仇人。仇人么,自然要远离仇家,以免死在你手里。”
“抱歉,”顾砚辞诚心实意致歉,“我是顺着她心意,才那么说。她发病时,不顺着她,她很容易陷入癫狂状态。”
“顺着她,这就是你言语伤害我的正当理由?”林浅一针见血质问,“下次她发病,她要我死,你不得一刀宰了我。”
顾砚辞眉心蹙起,“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林浅抱起抱枕,眼神清明,头脑清醒说:“我看你糊涂得很,跟那年那月的顾晋深一样糊涂。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她敌视我,故意打我。就你看不出,你踏马的是个睁眼瞎吧,眉毛底下挂俩蛋,只会转悠不会看。”
“胡说!”顾砚辞为顾瑾瑜开脱,“她说了,她犯病时脑子稀里糊涂,将你误认成当年欺负她的脑残粉,绝不是故意打你。”
本该发怒,林浅却是发笑,“你真信任她呢,她说啥你信啥,她的话你连偏傍部首都当真,我的话你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不等顾砚辞应声,林浅冷幽幽说:“保命要紧,我不回榕城,我决定了,我要在江洲定居,辞职信我回头发你邮箱里。”
顾砚辞冷眼盯着她,全国各地,城市那么多,她偏生要在江洲定居,为什么?
傅安辰在江洲!
“你不回去也得回去,”顾砚辞掏出那块捂晕林浅的手帕,嗓音寒沉说:“二选一,乖乖跟我回去,被我迷晕带回去。”
“不选!”林浅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冷声说:“你把我迷晕带回去,醒了我就跑。你胆敢把我锁在别墅里,我报警,告你非法拘禁。”
顾砚辞若有所思研究她,自以为是分析她,“不顾一切来江洲,那个姓傅的,对你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对啊,”林浅摆出破罐子破摔态度,谩笑着说:“我突然发现,他比你好,至少,他身边,没有亲妹妹干妹妹晃来晃去。”
“果真!”顾砚辞冷冽的眼角乍现寒光,神色讥诮说,“你心里眼里全是他,以前,因为你,他在榕城待不下去。这次,又是因为你,他别想在江洲待下去。”
林浅猜测,他要行使手段,将傅安辰赶到外地。
随他的,反正她留在江洲,与傅安辰毫无关系。
顾砚辞拿出手机,走到阳台上打电话。
待他回来,他看见,林浅站在玄关处换鞋,看样子,她要出门。
“去哪?”顾砚辞走到她身后,眸光凛然审视她,“去医院探望他?”
“去超市买生活用品,既决定在这定居,该买的生活用品必须买。”林浅换上小方跟小皮靴,毫不留情驱逐顾砚辞,“这是我的房子,我无意于留你过夜,你走吧,哪来的回哪去。”
顾砚辞赖着不走,沉声说明,“他今晚就要转院,转到国外去,你留在这毫无意义。”
林浅轻掀眼皮,“非要我说个明白?听好了,我是为了新工作,为了躲开你和你妹定居江洲。你妹妹讨厌我容不下我,那我离她远远的,省得给她添堵。”
她双眸浮现浅薄泪雾,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心里话,“四年前,吴婧婧各种欺负我,顾晋深不分青红皂白维护她。如今,你妹妹的所作所为,你的态度,总让我联想起当年。有些事,经历一次就够了,我不想二次经历。”
她提起四年前所受伤害,顾砚辞心底蔓延疼惜。
疼惜同时,他心生愧疚。
顾瑾瑜有精神病,她有抑郁症啊。
精神病经不起刺激,抑郁症亦是经不起。
“对不起,”顾砚辞再一次道歉,并抱住林浅,“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你不想回去,想在这平复心境,我同意。我陪你暂居于此,就当是在这旅游度假。”
他稳健身躯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暖意,隔着衬衣布料,温暖林浅身心。
他的怀抱暖是暖,林浅却知道,这怀抱不是供她身心栖息的港湾。
她推开顾砚辞,脱离他怀抱,语调无情无绪提醒他,“一个人不能身兼数职,你做了顾瑾瑜好哥哥,就做不成我的好丈夫。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好妹妹要打电话了。”
像是印证她的话,顾砚辞衣袋里,立即传出手机铃声,来电人,真是顾瑾瑜。
顾砚辞接通电话,开启免提:“喂。”
“哥,”顾瑾瑜急吼吼问,“这么晚了不回家,你在哪里。”
顾砚辞实言相告:“我在江洲,在我妻子这里。”
顾瑾瑜抱怨:“你去江洲了?你明知道我病情尚未稳定,离不开你,你说走就走。她,她,她……”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语调里带着明显哭腔。
林浅妩媚多姿眼尾乍现冷光,狐狸尾巴到底是藏不住,狐狸尾巴这就暴露。
瞧顾瑾瑜那怨愤语气,哪像妹妹?活脱脱是个刚失宠的冷宫弃妃。
“恬恬,”脑子进了水还被门夹过的顾砚辞,浑然听不出顾瑾瑜不对劲,他用哄妹妹的语气哄她,“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三岁小孩那样,一天到晚哭哭啼啼找哥哥。你长大了,要学会独立,更要知道,哥哥现在不仅是哥哥,更是你嫂子的丈夫。”
电话那头一时寂静,林浅猜测,历史惊人的相似,顾瑾瑜又要“发病”。
她推搡顾砚辞,一直推搡到屋外花园里,直言驱逐他,“回去回去赶紧回去,你的好妹妹即将发病,迫切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