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迟疑落到老太太眼里,就跟默认一般。她痛心疾首:“你怎么能跟了这么个煞星玩意!”
轶城虽远,但也听说过不少京中的消息。传说中,掌管京城最大的魔头就是奸佞卫璋,他麾下有几大护法,皆是逞凶行恶的好手,其中最令小儿夜啼的人物便是这个慎刑司统领候面。
传说他手段十分变态,最爱剥人皮,尤其喜爱女人皮,据说光滑细腻弹性好,做成鼓面的声音最是好听。
哼,要不是刚刚轶城府尹亲自来贺府给他们松了绑,又一改往日的官威给老太太赔笑脸,她还被蒙在鼓里呢!
呸!不能提这鼓!
云鲤懵逼了。
老人家苦口婆心:“这般残忍的人,你每日睡在他身边不觉得胆寒吗!纵是他现在爱着你,可日后年老色衰呢?侯大人不是好归属,你既然回了家,老婆子我就拼一次命,将你从那恶鬼身边夺回来,只要你点头,外祖母手里还有不少钱财,有把握让他放人……”
云鲤听得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样,外祖母在知道自己跟的不是好人后,愿意散尽手里的钱财将她赎回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在这些普通的商贾眼中,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官不过是一城之主,老人家能够忍着对慎刑司的恐惧来见她,也算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了。
“外祖母……”云鲤打住她的滔滔不绝:“外祖母!”
她终于笑了,然后像上一世一样扑到老太太怀里抱住她。
老人家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味道,是逐渐走向腐朽的味道。
“您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她闭上眼,这一瞬间,她好像小时候躺在丽嫔怀里一般安心。
“等我们走了,轶城的府尹会护着贺家,你们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要怕,也不要让二舅再卖三表姐了,那什么鸿爷不是好东西,我夫君会解决他的。”
她不舍至极,但最终还是松开老太太:“您要好好吃药,不要太忧心别的事情,等以后有空,我会再回来看您。”
贺老太太拉住她:“你要走了?你不留在这里?”
云鲤摇头:“我的家不在这里。”
贺老太太沉默了。
良久,她一把拉回自己的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云鲤咬住牙不去追,只抬手擦了擦眼泪,把鼻腔中的酸楚全部憋回去后,换上一副凶巴巴的脸色,气势如虹地进后院找那穷凶极恶之人了。
“魏—玉—章!”
都是些聋仆哑侍,云鲤倒也不怕暴露,关上门就直呼前朝太子尊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卫璋正在饮茶,见她气汹汹冲过来,放下茶杯把人拢到怀里:“怎么了这是,又是谁给我的小夫人受气了?”
其实正厅也布着暗卫,云鲤和贺老太太说了什么都有人禀告给他,有没有受气,他比谁都清楚。
云鲤抬手去揪他的耳朵:“外祖母说,我不见之后,你用屠城来威胁他们?”
卫璋哪里可能被她揪耳朵,头一仰就避开了小短手,随后用双臂把人箍住,不让她乱动。
“不是威胁。”他语气平淡的宛如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果你没有回来,我定屠城。”
云鲤一惊,不动了。
卫璋用下巴摩擦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跟你说过吧,你若是死了,我让这天下人都给你陪葬。”唇舌下移,卫璋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别忘了,我一直是这样一个残忍的恶鬼。”
纵使现在有云鲤将这恶鬼镇住,不再作恶,但若有一天,他的神明不在,恶鬼只会继续为祸人间。
耳垂传来刺痛感,云鲤陡然想起,在宫中的某一夜,他确实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本以为是耳鬓厮磨间的玩笑话,可今日一见,便知这不是玩笑,而是真言。
卫璋还在亲吻自己,云鲤觉得呼吸有些艰难,她往外推卫璋:“不可、不可……”
“不可?”卫璋停下动作,嘴唇还贴着她的脸颊:“有何不可?”
云鲤坐直身子,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
“若我不见了,你要先来找我。”她环住卫璋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若我死了,你要替我监国。”
卫璋眯起眼睛:“凭什么?”
云鲤向前倾身,两额相抵,她说:“因为这是我留下的天下。”
也许这样说很自私,也许这样说很幼稚,但她还是很认真地说道:“因为我想让你做个好人。”
她从未放弃改变卫璋,她不愿意卫璋像上世一样,死后也被称作暴君奸佞,人人提到他的名字都要唾一口唾沫,天下人皆以姓卫为耻。
“我想规劝你,改变你。我想让你的名字能够正大光明出现在史册上,和我的名字放在一起。我想我们两个都能得到天下的认可。”
她抬起下巴,用嘴唇碰了碰卫璋的,有些冰,又有些软。
“我想有一天,我能穿着女装,和你一起站在那龙台上。”
卫璋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加深了这个亲吻。
……
这边两人互通心意,另一条街的贺府却是人人心怀鬼胎。
贺老太太一进门,就让贺大舅把卫璋送来的礼物全部收装起来还回去。当家的贺大夫人听说到手的宝贝没了,十分不舍。
“都要还回去啊。”她抓心挠肝地难受:“母亲怕是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东西吧?除了一些寻常的珠宝玉器外,还有郝掌柜家的千年灵芝、王老板家的极品沉香,哦对了,还有一些古玩字画,那都是大家的手笔,传承到现在怕是有百年了!”
天啦撸,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是传世的宝物了,这外甥女婿未免过于孝顺,一股脑跟装货一样全送到贺家来了!
贺大舅如何不知,如今大房衰落,倒是二弟仗着卖妹妹和女儿混得风生水起。若是可以私吞一部分宝贝,他也有了重新发家的资本哩!
“母亲既然说了要还回去,我们做儿女的也不能不从。”贺大舅吩咐妻子:“东街的巷子里不是有个画赝品的罗二吗,你派心腹连夜去找他,让他临摹几张赝品出来,把里头的字画替代了,也无人知道。”
一听这话,大夫人心中有底,除了替换字画外,又用了一些寻常物件把绝世珍宝给调包了。
大房藏财,二房更是胆大包天的藏人。
“鸿爷。”贺二舅垂首站在一个中年男子面前,语气恭顺:“已经知道了,那人是京中慎刑司的主管,候面。”
慎刑司?
贺鸿并不知道自己和慎刑司的人有过什么官司,今日从上午起,全城突然冒出一堆刺杀他的黑衣人,这手段和当初在京中受到的追杀太像,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同一拨。
所以说,那个小滑头的丈夫,是慎刑司的候面?
想到云鲤,贺鸿心中冷笑。真是个滑头,从头到尾口中没有一句实话,但一想到她如此难搞,除了对那张脸的势在必得外,贺鸿心中还起了另一股难以言说的得胜心。
见男人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正在包扎伤口的贺淮伊手中一紧,扯动了贺鸿的伤处。
“嘶。”贺鸿皱眉,眯着眼睛看向贺淮伊。
贺淮伊其实是有些怕这个鸿爷的,见他不高兴了,连忙往后退了半步,低眉顺眼地道歉:“是伊儿错了。”
怕鸿爷生气,贺二舅忙转移话题:“鸿爷让我放的东西,已经跟着那批运往纪国的商队走了,三日后便能抵达纪国。”
贺鸿果然不再注意贺淮伊,追问道:“可是心腹之人运载?”
贺鸿保证:“自然。”他看了一眼贺淮伊,大着胆子道:“若是事成,鸿爷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贺鸿一笑,用没有受伤的手搂过贺淮伊,当着她爹的面抱入自己怀中上下其手,惹得美人不住嘤咛。
“自然。”他揉捏着贺淮伊身上的软肉,毫不在意地回答:“事成,我会娶你女儿为妻,整个贺府也会是你贺二的囊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