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前线守城时,北疆城郡守竟然卷了钱财,准备带着家眷弃城逃跑。
叶未央第一个发现了这件事,可仅凭她一人根本拦不住带着豪奴的郡守,无奈之下,她拿出凤印,以皇后的身份命令留在城中的士兵堵住后山,将郡守一家抓了回来。
战时,军令大于律法,逃兵当斩。
皇帝和将军都去守城了,城中身份最大的就是皇后叶未央。为了杜绝城中官吏再有弃城逃跑之心,叶未央咬牙下令,让士兵将郡守押到菜市场口,号召全城百姓前来,亲自监斩。
当云鲤赶到的时候,叶未央一个人缩在被子里,目光呆滞,手脚冰冷。
云鲤坐到床边。
手刚刚碰到叶未央,她就反应极大地往后一缩,剧烈发起抖来,豆大的泪珠落下来,口中不住喃喃: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不怪叶未央如此害怕。
她生长于一个和平年代,杀鸡都没见过,更何况亲自下令,眼睁睁看着大活人的人头落地。斩首时,她还能佯装镇定,半是安抚半是警告地告诫了城中人,可直到回了郡守府,她立刻双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
老大夫过来看过,说是惊魂之症,只能找道士驱邪。可如今正在打仗,士兵本就不足,别说道士,和尚都得上前线,紧急之下找不到人,最后还是叶祯祥使劲掐住妹妹的人中,掐出了血,这才让叶未央清醒过来。
可她醒了就一直如此,不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靠近。
云鲤握住她的双肩,拼命按住她:“别怕,别怕,是朕啊。”
她拍着叶未央的背,轻声哄着:“不想这件事了,城外已经停战了,这几日是安全的,朕陪着你……”
被云鲤这样抱着,叶未央渐渐平静下来,她把头靠在云鲤肩膀上,第一次没有自称臣妾。
“我下令杀了那人。”她气若游丝:“那颗头滚到了我脚上,眼睛还睁着,舌头也露在外面,我不敢踢开,只能就这样走过去。”
“地上好多血,都是脖子里流出来的。那伤口有碗口大,里面的血管都看得见。”
“我睡不着,一闭眼就看到这个画面,我总觉得有鬼在我耳边叫,要我偿命……”
云鲤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杀的是坏人。”她轻声道:“朕也杀过人,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只有十五岁。”
叶未央微惊:“这么小……”
云鲤平静道:“而且杀的,是朕的父皇。”
皇室惊天大机密!
叶未央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云鲤跟她讲了自己母妃的事情,告诉她,自己不仅杀了云沧帝,这次也要战胜胡国,为母妃报仇。
叶未央握住她的手。
被这件事鼓舞,她也觉得自己不能再矫情下去了。强撑着下床喝了碗稀粥,又饮下安神药,她在云鲤的守护下慢慢闭上眼。
就在即将睡着之时,她又挣扎着醒过来。
“对了。”她叫云鲤:“有件事得告诉您。”
声音太小了,云鲤只能俯下身,把耳朵凑到她嘴边聆听。
叶未央眼皮子都在打架,可她还是坚持着说完。
“我在画像时,见到了一个士兵,他的脸有些奇怪。”
素描画讲究的是阴影和角度,通过描绘人物的骨骼达到相似。
“他的骨骼角度很不自然,面部表情也有些僵硬。”叶未央记得这个士兵的编号,她告诉云鲤:“您得去检查一下,我怀疑,他有易容。”
……
云鲤回到军营的时候,所有将士已经知道,不光是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就连皇后娘娘也到了城中,带领妇孺坚守后方,斩杀逃官稳固民心一事了。
多么优秀的帝后啊!
虽然刚刚结束了战争,可一想到皇帝皇后都在陪着自己打仗,所有的将士们腰不酸腿不痛,就连身上的血窟窿都不觉得痛了!
云鲤早就将鹤童颜写的生肉止血的方子给了军医。考虑到军营物质不丰,鹤童颜的方子上都是常规药,不过是用了他的独门配方,普普通通的药材混在一起能发挥奇效。
军医们有条不紊地治疗着伤员,大家自觉地将前面的队伍让给了受重伤的同袍,一些轻伤的战士们坐在路边,你帮我我帮你地互相上药。
云鲤经过时,所有人都起身给她行礼。她草草让大家免礼,一路走进百夫长的军帐中。
百夫长是几人一个帐子的,她看了一圈,让其他人先出去,只留下了一个叫做李兴的百夫长。
叶未央提到的那个奇怪士兵,按照编号就是李兴手下的人。
见皇帝问到自己手下的小兵,李兴十分奇怪。但他仍然老实告诉云鲤,这个小兵是从附近村落征召来的,叫做刘富,家中有父母姊妹和一个奶奶,一路跟着新兵入营,就是普通人,没什么问题。
云鲤提出要见一见这个刘富,可李兴摇头。
“皇上问得不巧。”他面露悲痛之色:“刘富在前两日的守城战中,身中敌箭,不幸阵亡了。”
……
晚上,云鲤一个人睡在帐中。
按理说,熬了这么多天,她本该很快睡着才是,可躺在床上,她脑子里全是事,完全无法安睡。
帐子外是守夜的士兵走来走去的身影,她数着来来往往的影子,逼迫自己尽快入睡。
可当她数到第287个路过的影子后,再也没有出现第288个了。
她坐起来,慢慢穿上外袍,将枕头底下的匕首握在手里。
一阵风吹过,帐子里飘进来一股轻烟。云鲤立刻屏息,躺下装晕。
就在她快要把自己憋死的那一刻,总算是有人走了进来。她不敢妄动,直到那人走到自己床边,猛地一翻身,握紧手中的匕首捅下去!
匕首深深刺入一个木板中,拔都拔不出来。那人轻笑一声,把木板夺过来丢掉,另一只手拿着一块帕子捂住云鲤的口鼻:“刚刚吹进来的,不过是一把面粉,这次才是迷药。皇上防范的,实在过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