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卫璋的意思,大伙儿回家拿钱买命,他再暗地里疏通一二,说不定云鲤这个圣母心小皇帝会网开一面,饶几人性命。结果底下几个人都慌了手脚,情急之下采取了一个最蠢最危险的办法——
在回京路上刺杀熊建权。
熊建权虽然老了,但毕竟是行伍出身,当初在战场上砍敌人脑袋瓜子的时候,各位尚书侍郎大人们还在背八股文。他顺利躲过了刺杀,一路高举名单回京,挂着满身伤痕和满腔愤怒,向京中百姓宣读了这份贪污军饷的名单。
事情闹大了,谁也收不了场。
云国百姓本来就最恨胡国人,一听说支持北疆边防的军饷被这些人贪污了,纷纷怒而上街,拿起火棍、石头冲入涉及此事的官员府邸,一顿打砸抢。甚至还有人埋伏在他们下朝的路上,用绳索绊倒他们的马车,趁着大人们滚出来,冲上去一顿暴揍。
再加上朝中保皇派的支持和怂恿,云鲤顺势将这波人全部清扫而空,按照律法被处死。
事件一直持续了十日之久,从始至终,卫璋都没有提出过任何异议。
这次行动,云鲤相当于把卫璋在朝中的势力拔了一根分枝出来,让他元气大伤。更何况她做这件事始终没有露出一点端倪,直到最后才给了卫璋一个措手不及。
他若是因此生气,云鲤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卫璋从一开始就知道底下的官员会沆瀣一气、欺上瞒下,可一直作壁上观,并不提醒自己一个字,显然就是想等着最后收割成果的。
关于云鲤主动回宫、登位称帝一事,卫璋其实一直没有放下心结。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表示,他很希望云鲤当不下去这个皇帝,主动退位。
这次若不是云鲤提前留了一手,等到胡国大军来犯、边防溃若蚁穴时,她只怕真的承担不起这个后果,从此陷入无尽的低落与无助,最终换上女装永远躲在他身后。
这么看来,这次事件他们最多称的上是互相欺瞒,谈不上谁更对不起谁多一些。若是仔细算一算,云鲤觉得自己身处弱势还能扳回一局,实在是更厉害一些才对。
一边想一边走回紫宸殿,本以为卫璋还在和自己怄气,谁知刚一进门,就看到人家好整以暇地歪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在把玩。
云鲤定睛一看,正是自己仿造的假货丹书铁券。
她一把将东西拿回来,丢在身后:“怎么到你手上去了……”
卫璋侧头看了她一眼,平静问道:“我在朝堂的势力,你都拔完了?”
来了,熟悉的阴阳怪气来了!
云鲤干巴巴回答:“嗯,民愤太高了,压不住,明日便问斩。”
卫璋“嗯”了一声,又问道:“是谁教你启用熊建权的?”
云鲤低头抠手:“上次小钟先生来找我,离开时我要他将丹书铁券留给我。他问我要做什么用,我就问他有没有可信之人。”
她撇撇嘴:“他说他爷爷可以劝服熊建权,一定会做好这件事。”
看,人家都会为了朝廷社稷贡献出爷爷,你能做什么?你只会搞破坏!
“钟家。”卫璋冷笑一声:“自己屁股后面的屎都擦不干净,手倒是伸到我面前来了。皇上,你可要看好钟家上下,可别一不小心出意外了。”
呵呵,他真是装都不装了。
云鲤也冷了声调:“掌印放心,朕自当全力护住这位四国大儒,以免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卫璋拿钟家警告他,她就用天下文人来威胁。自古读书人最难缠,他们最讲究仁义礼信,若是被逼急了,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云鲤!”卫璋声音大了些:“你现在要为了钟聿白跟我吵是不是!”
云鲤声音更大:“是你先起头的!”
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守在门口的唐巧和来宝急得团团转,就怕真的打起来了,小皇帝不是对手。
瞧着云鲤跟个斗鸡似的,握着小拳头望着自己,卫璋别过脸。
“该杀的都杀完了,可朝堂不可空置太久。今日被革职的这批官员,你准备从哪里找替补?”
云鲤嘴唇抿成一条线,过了好久,才小声回答:“我准备启用保皇派的官员。”
保皇派?就陈太傅那个糟老头子率领着的顽固东西们?
卫璋用舌头顶了顶后颚,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要清楚一件事。”
云鲤:“嗯?”
卫璋道:“保皇派的目的,是扶持正统云氏皇子登基。你别忘了,除去你的女子身份,你与我关系密切,身上的云氏血缘还存在疑点。若是让保皇派在朝势力占据上风,你那还活着的三位皇兄,便都成了你的威胁。”
他意有所指:“我只是想要你退位,可有的人,想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