拶刑是一种用木夹子夹手指骨关节的刑法,十指连心,可想而知会有多痛。
宫人们冲进门就要带走唐巧,云鲤挡在前面:“谁敢抓她!”
毕竟是皇帝,宫人们有些为难地看向卫璋。
场面一时僵持住,云绣哭得不能自已,爬到卫璋脚边:“卫大人……卫大人呜呜呜呜!”
卫璋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一下,以免自己的衣角被碰到。他语气严厉了一些:“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宫人们心里一惊,也顾不上皇帝了,伸手就想把云鲤推开。
手还没碰到云鲤的衣服,又听到卫璋喝道:“谁准你们的脏手碰皇上的!”
该死哟!到底要人怎么做啊!
云鲤坚决不让开,张开双臂守在唐巧身前:“是朕让她掌掴云绣的,她也是领命办事,何来以下犯上之说!”
卫璋道:“身为奴才,竟敢殴打当朝公主,哪条法律允许的?”
云鲤心中冷笑。
她在当皇帝之前,不知道被多少奴才欺负过。如果这就是犯法的话,慎刑司的牢房怕是住都住不下了。
她安抚了一下唐巧,要她别怕,然后大步走到卫璋身前,当着他的面,重重给了云绣一脚!
“哎哟!”
云绣痛呼,倒地不起。
云鲤抬头,直视卫璋的眼睛:“这下看见了吧,是朕动的手!”
她虽然比卫璋矮了一个头,但仍然仰着脑袋努力对抗卫璋,阳光从屋外射进来有些刺眼,可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云鲤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她仿佛忘了卫璋是一个怎么样的狠角色,自己又应该如何在他手底下讨生活。此时驱动她抵抗卫璋的原因,一半是因为想要保护唐巧,一半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愤怒情绪。
见她这样顽固,卫璋不解:“为何要为了一个奴婢让臣为难?”
云鲤:“你又为何要为了云绣为难朕!”
卫璋叹口气:“自然是有原因的。”
云鲤:“那朕也是有原因的,你为何不听听朕的原因就要处罚唐巧!”
云绣还在呜呜咽咽地哭泣,卫璋听得心烦:“那皇上说,要如何处置?”
云鲤一喜:“自然是算了……”
她话还没说完,云绣大叫:“杀了那个狗奴才!不——不!我要把她的双手放到装满粉虱的箱子里,让她清醒感受粉虱啃掉她的肉,只剩一双白骨!”
这种毒计,怎么会是一个深宫里的公主想出来的!
云鲤震惊地看向云绣,本以为她就是普通的坏,心底怎么会如此阴毒?留这种人在宫内,万一哪天她使了阴招,自己着了道……
卫璋也皱了一下眉。
见他皱眉,云绣心中一抖,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她其实并不太知道金兰扣的作用,也不清楚这扣子到底是哪儿来的。可昨晚卫璋见到了扣子,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便答应了她许多请求。
比如将哥哥接出来养伤,比如恢复兰汉宫往日的排场……
这些事情对于卫璋而言,不过是开口说一声的小事情。云绣不知道这扣子的作用到底有多大,于是正好借用今日之事来探探底线,若卫璋真的会为了自己责罚云鲤,那今后,她的计划就好办多了。
“算了……”云绣撑着身子爬起来,弱弱地缩到一边:“哥哥虽然重伤,但也理应拖着残躯来见皇上才是,云绣不该给哥哥找借口,冲撞了皇上,因此被罚,实为云绣之错,卫大人不要为了我和皇上产生冲突。”
她一瘸一拐的,手还捂着刚刚被云鲤踢到的地方:“如今我能和哥哥兄妹团聚,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为此惹得卫大人和皇上不和,实在是惶恐。”
她本想卖个乖,也好在卫璋面前刷一波同情分,谁知卫璋居然说:“你确实应该惶恐。”
啊?
别说是云绣,云鲤都愣了。
不是吧大哥,云绣都这般伏低做小了,怎么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啊!她明明记得自己上一世在外祖母家生活的时候,舅母的女儿也经常这样装腔作势、颠倒黑白,每次都可以成功把黑锅扣给自己背着。
可这卫璋,怎么就不吃这一套呢?难不成因为太监的脑子更清醒?
云绣吓得哭都不敢哭了,她本以为自己惹怒了卫璋,十个金兰扣都救不了自己的时候,就听见他冷冷发令:“既然云绣公主不计较,那便饶了这个奴才。来人,将唐巧拖到殿外,鞭手五十。”
云鲤大惊:“不——”
“奴婢领罚!”
抢在她前面,唐巧冲着卫璋磕了个头,大声应下了这惩罚。她站起来往外走去,腰背挺得笔直,路过云鲤身前时,轻轻摇摇头。
皇上听话,不要和掌印产生冲突。
尽管唐巧一直憋着没有哭喊,但鞭子抽打手心的声音一声声传入云鲤耳朵里。她仿佛能够想象到,18岁的唐巧是如何为了自己承受老太监海常威的侵犯,34岁的唐巧又是如何为了自己引开追兵,死于荒野。
“够了……”她的声音一开始很轻,可到了后来,却是怒吼着喊出来:“朕说,够了!不许打了!”
她瞪视卫璋,往日里清澈如泉的双眼里竟迸发出两团愤怒的火焰,烧得卫璋心尖尖抽痛了一下。
“皇上……”
他下意识伸手去拉云鲤,可最终只摸到了她的袖子。
小皇帝冲出去,一脚踢开正在行刑的宫人,扶起那老宫女,两个人依偎在一块,相扶相依走出兰汉宫。
从头到尾,她没有回头看过卫璋一眼。
云绣不服气:“说好的50鞭,还没打完呢!”
卫璋瞥了她一眼:“信不信,我把剩下的鞭子打在你哥哥身上?”
云绣大惊,立刻垂下头。
自从卫璋进来后,来宝一直跪在角落不敢出声,如今见云鲤带着唐巧走了,他又想跟着走又不敢动,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你主子都走了,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卫璋望着宫门外的方向,声音冰冷:“这几日唐巧不能服侍,你把皇上伺候的好一些,记住了吗。”
现在知道交代对皇上好了,刚刚又何必非要为了外人惹得鸡飞狗跳呢?你们大人真麻烦!
来宝心中腹诽,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一溜小跑逃走了。
等到殿内的人都走光了,卫璋背着手,转眼看向云绣。
明明上一世相处了四年,可再见卫璋这双含着冷漠杀意的凤眸时,云绣仍是不敢直视。
“卫大人……”
“云绣公主不要忘了,金兰扣只有一颗,是用在三皇子身上,还是用在你自己身上,可要好好想清楚。”
留下这番意义不明的话语,卫璋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他彻底离开,云绣顺着墙跌坐在地。
不行,卫璋目前明显更满意云鲤这个小杂种,就算她拥有了金兰扣,也不能扶持自己的哥哥坐上皇位。
除非……
她看向桌上,那盒云鲤拿过来的灵芝。
除非,小杂种死了,卫璋无人可靠,只能立云锦为帝
她心中一动,也顾不上满身的伤痕,吩咐宫人备纸墨:“传信给舅母,告诉她哥哥已经没事了,请于明日进宫探望。”
……
回到紫宸殿后,云鲤立刻唤来御医给唐巧包扎。
宫中用来鞭手的鞭子都是特制了,细长一条,上面还有不少毛刺。虽然只打了20多下,但唐巧的手心血肉翻开,看起来惊心怵目。
“对不起……”云鲤的眼泪根本流不完:“我不该让你去打云绣,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卫璋会突然出现,我更不知道他会替云绣出头。
唐巧转而安慰她:“无碍,都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宫女领着太医进来,御医看了看唐巧的手,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云鲤大惊:“不过是皮外伤,还能治不好不成?”
御医急忙道:“伤势虽无大碍,但太医院用来止血愈合的药粉悉数送到了兰汉宫,如今重新调配,只怕唐巧姑娘这双手等不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