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晌午,太阳特别的大。
乔恩刚把南瓜煮好,程璐开着迈巴赫就出现了。
她赶紧从厨房里出来。
程璐垂着双手似乎在跟周津安说着什么,气氛有些凝重。
“程助理,你来了。”
乔恩跟她打招呼。
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周津安的脸色很难看,又阴又沉,薄凉的唇抿成一道孤冷的弧线,额上有冷汗冒出。
他养尊处优惯了,没吃过太多生活的苦,小院的环境太寒碜,
屋里湿气又重,他又发着烧,人清瘦了一大圈。
“南瓜煮好了,我给你端过来吧。”
乔恩返身就要回厨房,周津安叫住了她,“不吃了,我们马上回榕城。”
他做了决定,很坚定的那种,掉转身就朝迈巴赫走去。
乔恩回屋将厨房收拾妥当,也随着上了车。
后排,周津安仰靠在椅背上,他紧闭着眼眸,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乔恩知道,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周津安没提,乔恩知道她不可以多问。
迈巴赫沿着来路返回,一路泥泞,一路颠簸。
乔恩好几次扭头看向周津安,他像是睡在了一般,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俩是同一类人,遇到事都喜欢藏在心里。
坏的情绪自己消化,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己找答案。
她在周津安身边呆了三年,算是他肚子里的半条蛔虫,经常能猜中他的心思,但这一次,乔恩却有些猜不透。
车子一路疾驰,走了快四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榕城。
“程助理,你在前面一个路口放我下来。”
她虽然答应了周津安,可回了榕城,她必须与周津安保持距离,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程璐透过后视镜看向周津安,他没发话,程璐不敢妄自做决定。
“乔秘书,到了地方你再下车。”
乔恩以为,那个地方要么是南辰,要么是楚苑,但她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周府。
周府是周振东和姚楚曼生活的地方,当然也是周津安曾经的家。
不过,除了逢年过节,周津安并不来这里。
乔恩以前随着周津安来过一次,不过,他没让她进去。
那一次是周振东六十大寿,周府大摆筵席,宴请宾客,周津安念及父子情面,过来给他送了寿礼。
乔恩在车里等他,周津安送了寿礼便出来了。
“周总,让我下车吧。”
乔恩扭头看向周津安。
他却攥紧了她的手。
“一会儿你陪我进去。”
迈巴赫拐进周府院外的绿道。
突然,一抹刺眼的白映入乔恩的眼睑。
车道两旁,树干缠绕着素练,树枝挂着白色的灯笼,黄色的纸钱落了一地。
哀乐声起,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恸哭的声音。
周津安的车子刚出现,便有人通报,很快,一身素衣的钟叔就从院门里迎了出来。
他和周振东一般年纪,尚不到七十,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大少爷,老爷没了。”
钟叔嚎啕大哭,哭声悲怆。
乔恩坐在车里,她只觉得空气都凝滞了。
她刚入职南辰时,周振东还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他的脾气很不好,经常板着脸发火。
乔恩见过他几次,不巧的是,每一次他都是雷霆大怒。
那时候,周津安还只是负责市场部的总经理,公司一应调度都由周振东决定。
他强势果敢,说一不二,周津安一部分性格继承了他。
唯独没继承他的暴脾气。
乔恩入职快两年时,周振东心脏出了问题,彼时南辰一团糟,周振东无心打理,就将烂摊子丢给了周津安,他携着娇妻姚楚曼出国疗养身体。
南辰在周津安的铁腕治理下,起死回生,发展迅猛。
不过,年初董事会有传言,说周振东身体已无大恙,不久将重回公司掌舵。
乔恩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死得这么突然。
周津安开了车门,他迈着修长的腿走了下去。
乔恩和程璐也跟着下了车,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周津安的身后。
“钟叔,您可是服侍了我父亲一辈子的老人,这一次他老人家出国疗养,您也陪着去了,先前您还告诉我,他身体恢复得不错,怎么突然人就没了?”
周津安的声音冷若冰霜,像寒风呼呼地刮进钟叔的心里。
他与周振东不亲,可那人毕竟是他的父亲。
他怨他,恨他,但不至于希望他死。
钟叔匍匐在地,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大少爷,节哀啊!老爷是突发心脏病走的,他……他……”
钟叔说着,仰起头来,目光突然看向了乔恩。
见到乔恩立在周津安的身后,他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却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怎么呢?你说啊!”
周津安猛地提高了音量,额上的青筋暴起。
他高烧刚退,这会儿急火攻心,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程璐和乔恩,赶紧搀扶住了他。
钟叔不敢说,却有人替他开了口。
“他是被你气死的!”
大厅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乔恩的目光朝大厅出入口望去,就见一身缟服的姚楚曼被人簇拥着走了出来。
她是周振东的续弦,也是周津安名义上的继母。
乔恩是第一次见到姚楚曼。
她看着柔弱无依,楚楚可怜,其实她与周夫人差不多同岁,但因保养得体,看上去却小了一轮。
周振东去世,她悲痛欲绝,那张精致的脸被泪痕覆盖,一双眼更是红肿不堪。
她被人搀扶着往外走,每走一步,都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她颤抖着伸手指向周津安,咆哮道:“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你就冲我来啊!你爸爸他做错了什么?你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逼他死?周津安,你现在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姚楚曼声声斥责,她的情绪极具感染力,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周津安。
“姚姨,你这是血口喷人。”
周津安阴郁的脸上覆盖着冰霜,他紧锁着眉头,一双眼蹙成了锐利的刀刃。
“我血口喷人?你气死了振东,还要反咬我一口?”
姚楚曼捂着胸口,泪如雨下。
她是周振东的妻子,她的话带有某种权威,她将周振东的死归因于周津安。
旁人不明所以,纷纷侧目看向了周津安。
“我没做过的事,我不认。父亲是怎么死的,我一定会调查出个水落石出。轮不到你在这里搬弄是非。”
周振东的灵堂设在正厅,周津安迈开步,径直朝里走。
程璐和乔恩也跟了上去。
然而,就在乔恩快要从姚楚曼身边经过时,她却突然拦住了她。
“你没资格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