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给大汉把把脉
士家大族与皇族，并非完全的利益共同体。
这一点来此没多久，刘禅就充分认识到了。
甚至很多时候，皇权都是站在世家大族对立面的，因此刘禅总想着削弱世家大族的想法，在老刘看来是十分正常的，甚至是教导有方的体现。
皇权与地方世家豪强的政治博弈、甚至军事斗争，自高祖建立西汉以来便没停过，东汉更是愈演愈烈。
豪强世家无度的土地兼并，势力扩大，始终是悬在皇权头上的一把剑。
对此刘禅心知肚明。
“父王、诸葛叔，禅有些想法，不吐不快。”
趁着老刘高兴，刘禅打算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对这两个能够绝对信任的决策者说出，先在三人内部讨论。
他们不像自己，并没有穿越者的后世眼界见识。
但也正因为此，更能精准判断其他臣子以及豪强大族的反应，从而考虑出更容易被人接受的方案，不至于引发轩然大波。
对于这些政务方面的事情甚少涉及，此时闻言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虽奔波月余仍精神奕奕，丝毫不觉疲惫。
“对了父王，此去南中，我还给你带了件礼物回来。”刘禅忽然道。
一来这样可以显得更加自然，免得就像他刘禅脑子里突然就多了全套的解决方案，不知道又要引起什么流言蜚语，节外生枝。
让他自己说，他短时间内转不了那么快的弯，但听可是全听明白了。
老刘放下酒盏，愣了一下才道：“……哦？是何物？”
这些问题他都知道，然而曾经的诸葛亮也是大族的一员，尽管他家并不是什么能翻云覆雨的累世显贵。
而刘禅在南中的“阶梯税收”制度，也可以观看南中后效，考虑是否在其他地方推行。
诸葛亮也十分好奇，一路之上他与太子所进行的大多是关于武备升级、阵法改良，以及战术思路方面的讨论。
刘禅拱手笑道：“正是如此，禅或有思之不全之处，但想来大体如此。”
这在老刘看来是无解的死结。
而刘禅心中则有点抓狂：「有没有搞错，我嗓子都快冒烟了，连送礼都用上了，这都刷不上去最后一点好感度？！」
【诸葛亮好感度+1】（97）
“此乃南中一个部落的巫术娃娃，说是关键时刻能替父王挡下一难。”
儿子此前从来去哪都是只给他娘带礼物，几时有他的份？
“好！”酒还没喝就有点醉了的老刘，同进来时一般，抓着儿子和军师的手臂，“走，咱们便饮边谈。哈哈哈……”
再经刘禅一点，立刻便觉思维通达。
此时他倒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他盯着刘禅兴奋道：“大族垄断教育资源，再利用选官获取政治势力，利用势力获取财富，用财富兼并土地，以失地农户获得军事实力……终致尾大不掉。
今天他就只打算提出问题，而解决问题的事，他想让老刘和诸葛叔再酝酿酝酿，甚至再与法正等智谋之士讨论讨论再说。
这些事情每一件都事关重大，还是细水长流的好，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胖子嘛。
“而国库空虚、无力维持大军的朝廷，又不得不依靠地方豪强剿匪，下放兵权，群贼割据而乱天下……汉统衰落。”
他是个在携民渡江之时，便能说出“以人为本”的乱世奇人，只是一直以来受时代与眼界的局限，总觉得不得其法，却不知症结在哪。
老刘半张着嘴，看着儿子和军师你一言、我一语，让这如乱麻般的纷乱世道忽然就变得条理清晰了起来。
刘禅继续道：“其二，朝廷的察举选官制度，皆由地方郡守之类把持，高洁无私者多，还是怀有私心者众？其选官多举亲属、门客，家族日益壮大。
他有点郁闷的掏出一个造型怪异的草编小人送了过去。
老刘接过这个算不上精致的小人，笑得却很开心：“这是何物？”
老刘与诸葛亮点点头，这些他们自然知道，此前亦有应对。
“其一，便是方才说的地方豪强大搞土地兼并与巧取豪夺，致使黎民失地，沦为其附庸，反而更加壮大其势力。”
「老头子可以啊，一语中的，举一反三了属于是。很难想象你上学时光知道和公孙瓒逗狗玩马、搞时装秀啊。」
此时又从这些话里面，发散出了不少新的想法。
诸葛亮猛然起身，仿佛初遇知音。
局限于身份以及思维惯性形成的桎梏，以往他虽有所思，却都浅尝辄止。
三人把臂而行，酒席间挥退侍者，自斟自饮，继续谈论改制之事。
诸葛亮却若有所思，已经将这一点与刘禅说的第一点联系在了一起，整个串了起来，多了不少思考。
老刘高兴的脸都红了，勉强把表情绷住，并指点点二人：“你们呐，还是多说谏言，少来阿谀才是。”
“大王雄才盖世，何愁汉室不兴，中原不定。”诸葛亮也一拱手，拍了一记。
不过刘禅今天就打算暂时到此为止了。
他暂时还不想用自己的既有观念，干涉他们的思路。
老刘正在那品着方才儿子说的话，只觉得越品越有味道。
等到他们有了自己的思路与解决方案，自己到时再将想法说出，两相对照，互补不足。
刘禅惊讶的看向老刘。
刘禅笑道：“诸葛叔所言极是。豪强压榨愈甚，不愿为奴为荫户者，便上山为匪，致使盗匪遍地、路霸横行，百姓生活日苦。
雍闿的家财也好，战马耕牛也罢，那都是公事，做不得数。
此时老刘也双目放光，起身道：“故而遇改革弊端，需从文教、选官、税制三方面下手！税制治标，选官治本，文教……则是选官之基！”
“然而这些多占土地的豪强，利用其势力抗税避税，为手下荫户躲避徭役兵役。地方豪强损公肥私，使国库空虚，无力维持大军，而豪强却私兵日盛！”
“大汉正统衰落，孩儿时常思考其原因，以求免于重蹈覆辙。”刘禅理了理思路说道，“今试言一二，仅供父王与诸葛叔参考……”
“而被举者除为朝廷尽忠外，尚需为举者尽忠。各郡察举人才多为地方大族私利考虑，枉顾国家人民大利，终致国家中央与地方对立、争利。”
能在落魄时就被曹老板引为心腹大患的男人，又岂能只有仁德，而无其他所长？
“父王一言，胜过庸人千言，妙啊。”刘禅立刻一记马屁拍了过去。
老刘正搁那自己跟自己玩头脑风暴，此时闻言喜道：“哦？还有想法？快讲与为父听听？”
三人对视片刻，倒是老刘自己先绷不住了，三人皆大笑起来。
“大王，酒宴已备好了。”
也免得群臣骤闻新政，难以接受之下，多生矛盾。
这些说的就深一点了，老刘皱起了眉头。
现行的察举制有此弊端，他亦知晓，然而各地最清楚哪里有人才、谁有能力的，可不就是当地郡守以及大族大姓吗？
“欸~此间没有外人，我儿何必过谦，速速讲来。”老刘一摆手道。
诸葛亮来回踱步，而后忽然停住，转向刘禅：“而后衰落的皇权不得不依靠外戚，甚至宦官夺权争利，激化矛盾，终致大乱！”
而眼下，随着老刘势力扩张，他已逐渐将自身的眼界提到了君王的辅助者，一国的治理者这个高度，不在局限一家一户的兴衰。
绕开他们，如何能辨别谁是贤才、谁是庸才？
再说最有能力读书求学之人，也就是这些大族子弟。
诸葛亮同样拱手：“太子才思敏捷，能将如此纷乱无序之事理清脉络，智量甚大。”
“哈哈哈，甚好甚好，我儿有心了。”老刘嘴快咧到耳根子了，郑重的收进怀里，顺口问道，“给你娘带了什么？”
刘禅闻言一滞。
饮了些酒也有些上头的诸葛军师看看太子的表情，促狭道：“亮依稀记得，好像是一柄做工精细，用料考究，通体无一丝杂色的碧玉如意？”
老刘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