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降将与战俘的成都日常
老刘对于降将和俘虏，那还是相当不错的，更何况还是颇有招揽之意的俘虏。
夏侯尚和徐晃自从被俘之后，甚至都没有被关押在牢里，这还是在他们没答应老刘招揽的情况下。
以他们的身份和影响力，只要同意投刘，定然会倍受重用。
他们住在了于禁的府邸中。
说起于禁，自从来了之后其实过得不错，老刘给他的薪俸比他在曹魏时更高，还安排了不少下人给他。
自从虞翻被调去了上庸之后，平时也没人喷他了，遇见的成都官员都对他礼遇有加。
除了不能擅自出城，身边总是跟着“侍卫”，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会被汇报给成都官员外，其实他的生活并没有太多不便。
老刘偶尔有空的时候甚至会亲自来看望他，当然，他明白老刘主要是来招降夏侯尚和徐晃的。
只要于大将军愿意，老刘甚至会给他重新安排一门亲事……只是郁郁寡欢的于大将军显然没有那个心思。
夜深人静时，他梦中还是会时常浮现起那场大雨，那场大水。
几乎每天睡觉都如“于”得水的于将军，由于总是不能在水中及时醒来，不幸多了个尿床的毛病。
郁郁寡欢的于大将军，就连卧榻之上画出的地图，看在眼里都像是襄樊的形状……
“唉……早知苟且偷生是这般滋味，当时还不如死了好。”已然满头白发的于将军猛灌了一口葡萄酒，看上去和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话虽这么说，当年都没有勇气慷慨赴死，就更不用说现在。
对于充满负能量的“房东”，两位身为战俘却同样没受到太多限制的房客早已习惯了。
“于将军既已归降，何不看开些。”说话的是慢条斯理抿着葡萄酒，看着还挺优雅的夏侯尚。
于禁半睁着醉眼道：“伯仁看得这么开，何不早降？”
夏侯尚也不动怒，反而坦然一笑：“若非我与曹子桓相交日久，不忍相叛，只怕阿月一到我立刻便投刘了。”
“哼，堂堂大好男儿，竟然为了一房妾室口出此言……嘿。”于禁晒笑一声，又灌了口酒。
但凡夏侯尚所作所为是为了正妻，于禁都高看他一眼。
“你不懂。”似此类对话，在于禁喝高了之后已经有过许多次了，每次夏侯尚都是用这三个字作为结尾。
而徐晃则一如既往的默不作声。
他既不像于禁那般纠结，也不像夏侯尚那般坦然，只是对于天下大势有些茫然。
当年果断投曹，他心中认定了曹操此人定有一番大作为，跟着曹操方能一展他的抱负。
而曹操此后的发展也证明了他没有看错。
他想要终结乱世，想要有一番作为，纵然曹魏在此过程中杀戮颇多……也总比大小势力割据，长久战乱的好。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更何况他眼中的曹操并非只知杀戮的暴虐之主，很多时候屠城、迁民，在他看来也是为了威慑。
让下次大军所至之时，敌人再想拼死抵抗，也要多些顾虑。
如果因为屠了一座城，便少了十座城的拼死抵抗，那长远来看死的人是不是还少了呢？
劫掠民财……那也是困窘时的无奈之举，生逢乱世，不如此怎能成大事？
他不敢说屠城劫掠就是对的，但总归是为了天下速定嘛。
在被俘以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最近，徐晃有点动摇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别喝了，出去走走吧，再喝你又要吵的人一夜无眠。”徐晃抢下了于禁手中的酒杯。
一来他心中烦闷，二来于大将军彻底醉了之后又哭又闹，酒品也确实不咋地……
左手抓着酒鬼，右手拽着情痴，三个难兄难弟在“侍卫”的陪同下一起出了门。
老刘给于禁安排的宅邸位置不错，集市和大司马府都不远，门口还停着送给他的马车。
不过哥仨只是闲逛，也就没有坐车。
此时集市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关门了。
“特价菜”并非现代营销的专利，此时保存手段落后，有些贩售保存困难食物的商贩同样会在闭市之前选择降价，总比烂在手里好。
此时这条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格外热闹。
“娘，我听说太子得胜就要回来了，咱们去买个鸡子吃好不？”
“你这臭小子就知道吃，前些日子不是才吃过！”
“这不是太子胜了高兴么……”
“消息早就传开了，伱天天都这么说！今天吃腌菜和麦饭！”
“哎哎，不吃便不吃，别揪我耳朵！”
所谓的麦饭，就是麦粒煮熟直接吃，是普通百姓的日常主食之一。
颠沛流离的时候刘禅也没少吃，优点是消化的慢，吃了不容易饿。
缺点是费腮帮子、费牙，这玩意你要是不把每一粒都嚼碎了，根本别想咽的下去。
周围生气勃勃的百姓驱散了一些烦闷，只是脱离了行伍生活的徐晃每每看到这些景象，心里就更动摇了。
“……咱还是别往这边走了。”
夏侯尚去哪无所谓，于禁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哥仨又掉头往回。
快走回于禁府邸的时候，夏侯尚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对于同伴的呼唤，夏侯尚充耳不闻，他眼睛越瞪越大，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到后来甚至身子都开始发抖。
“……要不带他去找王神医看看？”于禁虽然一喝酒就和他拌嘴，但作为仅有的两个能陪自己说话的人，他还是很关心这个小辈儿的。
徐晃却注意到府门前站了几个人，四个风尘仆仆的精壮汉子，带着一个普通农妇打扮的女人。
那女人脸色还有点黑……看侧脸说不上国色天香吧，至少也是其貌不扬。
可夏侯尚此时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看着那个女人。
似乎是心有所感，那女人也忽然朝着夏侯尚这边一偏头，顿时也愣住了。
两个人的眼中仿佛再无其他，就这么呆呆的盯着彼此。
徐晃默默拉开了尚没搞清楚状况的酒蒙子于禁，饶有兴致的准备看戏。
呆立良久，还是那个女人先回过神来，两行清泪自眼角垂下，冲掉了那几个汉子故意让她抹的污渍，露出了下面凝脂般白皙的本色。
“郎君！”那女人唤了一声，温柔婉转，如泣如诉，而后跑向了仍然呆立的夏侯尚。
“哎！”她身旁其中一个汉子见任务目标跑了，下意识便要去抓，却被身旁另一个一把抓住。
“没听见人家唤郎君嘛！”
他看着那个平时细声细气的温婉女子，此时发疯一般的跑向那个傻呆呆的公子哥，长长舒了口气：“咱兄弟几个也终于可以回去复命了。”
老刘与北方曹魏断绝一切官商往来，尤其各个关卡查的极严。
他们带着一个女子一路上兜兜转转，先去了东吴，然后才转道荆州，进入巴蜀，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那女子跑到夏侯尚身前方才停下，她想直接扑进郎君怀里，只是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她却做不出这么惊世骇俗的动作。
“郎君……”
又一声情深意切的呼唤，夏侯尚方才回神。
从被抓到现在，一次都没落泪的夏侯尚，此时涕泪横流却不自知。
他如坠梦中，颤抖着去握那女子的双手，只怕稍微劲儿大一些，她就消失了。
幸好，这双手虽然瘦了不少，却实实在在的被他握住了。
“阿……阿月？”
“郎君！妾以为再也见不到郎君了……呜呜……”那女子低头啜泣不止。
夏侯尚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手指抹去她的眼泪，随后狂笑不止：“哈哈哈，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哈哈哈……”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忽然远处一阵骚乱，一声大喊响起：“太子马上就回来啦！”
人群立刻被这个更大的新闻吸引了注意，特价菜也不买了，纷纷向城门方向冲去。
汹涌的人流中，只有这对一个哭一个笑的男女仿佛与世隔绝，兀自哭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