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入夜后，月明星稀，刚刚入春的夜晚山中，仍然十分寒冷。
但柴荣的心是火热的，今夜的行动是他打出了第一个信号，倘若能大败曹军，生擒或者阵斩徐晃，自己便能立下大功！
他现在的心态很奇妙，这种急于立功的冲动，若说是为了赏赐、或者获得更高的地位……可能有这方面的因素，但也不尽然。
柴荣自然也想过好日子，但相处日久，尤其是老婆孩子在“棚户区”得到了热情的帮助之后，他想的更多的是“和大伙儿一起过上好日子”。
几字之差，但区别甚大。
而地位……在赤星军中，当将校可不是一件肥差美事。
赤星军将校们不仅几乎没有特殊待遇，还肩负着手下士卒的教导、训练等工作，要学领兵治军、战时要上传下达、指挥作战……
但收获的则是士兵们的信赖，与发自内心的尊敬。
这是他以前极少体验的特殊感受，那种感觉说不清，但对柴荣而言，却比锦衣玉食更加让他着迷上瘾。
他还想更多的体验这种感觉，想让更多的同袍尊敬自己、信赖自己，让太子更加欣赏、肯定自己。
这次就是个难得的机会，他要和兄弟们一起立上一个大功！
柴荣在夜里的眼神并不好，但赤星正规军的老兵们在这种月光明亮的夜里，却大都可以轻松视物。
每次摸黑行动，都是由这些老兵在前引路、从旁警戒，视力不好的人便听他们指挥。
“屯长，下了这个坡就是谷道。曹兵大部队已沿路东去，咱们摸过去不远便是北山小路。”
柴荣听了前方老兵的汇报，一挥手：“走！咱们先去探探，顺便等等其他几路人马。”
“是！”
柴荣此时汇集了离他最近的几个小队，共三百余人，既有夜视能力好的老兵，也有熟识此地环境的部落山民。
即使之前更小的分队，李二也确保了每个队伍中都有夜视能力好的老兵。
其实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在两侧山上向小路中打伏击，然而北山小道不同于大路，两侧都不是缓坡，而是峭壁，并不适合那么打。
要想确保擒杀徐晃，便只能同样进入北山小道。
但伏击优势没了，还有夜视优势。
趁其不备，夜间袭营，加之兵力优势，定可一战成功！
“屯长，路口安全，未见曹军伏兵。”
“好，暂且隐蔽休息，等其他人马汇合。”
另两路分别汇集到了李二和丁奉手下，柴荣等了不久便前来汇合了。
李二肃容道：“自路口开始，每进一段便留人值守，路口斥候一旦发现大路曹军前来围堵后路，立刻以啸声依次传递讯息。”
他隐隐还是有些顾虑，由于跟着太子刘禅比较久，谈得也更多，李二比丁奉、柴荣更能客观的看待曹魏将领的能力。
这徐晃，也曾听太子提起过，心知其绝非易与之辈。
但也因如此，李二眼见有机会，同样不想纵虎归山。
若能再剪除曹魏一有力爪牙，对他自己的复仇大计，对太子匡扶汉室的理想，都将是一大助力。
既然已经打了，自然不可能临阵说些长敌人之气的丧气话，但小心一些还是要的。
“太子常言‘有人才有生产力、战斗力’，咱们这次夜袭务必谨慎，一旦发现异常，立即撤离，万不可将太子心血葬送于此！”
手里攥着半数赤星正规军，李二深感责任重大，加重了语气。
“是！”柴荣、丁奉肃然抱拳，其他将校同时抱拳称是。
简单几句交代，安排好退路后，众人也不燃火把，借着月光摸黑杀入北山小路。
一路疾行军，终于在大约十里之处，发现了曹军营地。
那是小路之中第一处还算宽阔的地方，白日里曹军已将周围树木砍伐，搭了个简易营寨。
但似乎是因为赶工的原因？此次的曹军营寨并没有修建四角望楼，只搭了几个并不算高的高台。
门口设了一些稀疏的鹿角。
柴荣不禁暗暗发笑，这等崎岖小路，骑兵根本发挥不出威力，还摆放鹿角作甚？
那徐晃该不会只是徒有虚名吧。
营寨周围许是砍树伐木的缘故，枯叶堆积的很厚。
寨中及营门口皆燃有火把，守门的士卒在火把的映照下极为醒目，营中还有巡逻的曹军。
营内各处都堆着一些应该是用来取暖的干草、干柴。
一切都显得十分自然。
“再摸近一点，前排准备放箭。”李二低声道，命令迅速口耳相传。
习惯了趁着夜色骚扰曹军，他们已对曹兵的警觉范围十分熟悉了。
“放！”
嗖嗖嗖！
离得最近的战士们挽弓放箭，百多支箭矢同时向着值守的十余名曹军士兵激射而去。
第一波射完，战士们立刻前冲，过程中继续拈箭搭弓，搭箭完毕后站定开弓，再度射出第二波箭雨。
后面原本射不到的士兵，此时也进入到了射程范围，因此第二波比第一波箭雨数量更多。
“杀——！”
两波箭雨过后，值守的曹军大多负伤、毙命，士兵们立刻各持兵刃杀奔曹军营寨！
夜袭讲究的就是一个突然、快速，趁着敌军混乱的时候造成大量伤害，自然不可能像两军对垒那般结阵。
而是以各什、各队为单位，分头行动，寻敌厮杀。
兴奋的柴荣冲在前面，绕开那些鹿角，第一批带人杀进曹营。
“蜀军来啦！蜀军来啦——！”巡逻的那队曹军发现遭遇夜袭，根本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撒腿就跑。
柴荣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会儿杀得曹军血流遍地，徐晃面无人色的样子……
只是今天，曹军的营帐似乎都离营门远了一些。
待众人皆冲入了曹营之中，李二率先发现了反常。
自己这边喊杀震天，曹军营帐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坏了！
“不对！中计了，快撤！”
一直都心怀疑惑的李二反应不可谓不快，将令一下，手持金铙的士兵立刻铛铛铛的敲击起来。
还差几步便要杀至曹军帐篷的柴荣，此时一颗急于立功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可仍旧抱有一丝侥幸。
大踏步迈过最后的距离，手中长矛一挑营帐布帘，他的心才彻底沉了下去。
营帐之中，只有干草……却哪里有什么曹军。
咔咔咔！
许多不大的撞击声在曹军营外响起，那是打火石的声音……只是身在营中的汉军人声嘈杂、金铙敲响，自然是听不到了。
但马上，他们就看到了，营帐四周的落叶之所以那么厚，乃是因为曹军趴伏于其中。
此时他们都已现出人影，点燃了手中早已备好的火把。
“放火——！”
一声令下，火把纷纷被扔到了这座异常简陋的营寨中，木质围栏、干柴、装满干草的帐篷，此时全都成了极佳的燃料。
此时的柴荣也知道了为何曹军要在营门设置那些鹿角。
那根本不是要防什么骑兵，如今那些虚设鹿角已被推到了营门口，熊熊燃烧起来……
“哈哈哈哈！尔等既如此喜欢偷袭夜袭，今夜便不要走了！放箭、快放箭！”
李二双目一闭，心知今日恐怕便要葬身此处，但马上又猛地睁开：“御阵！全军随吾冲击营门，冲开鹿角！”
赤星军战士们随着号令，很快便从短暂的惊慌中恢复过来，已经近乎本能的快速结阵，防御着营外抛射进来的箭矢。
然而那些部落山民却没有这般素养，此时已经陷入混乱，虽有些跟在赤星军后面，但更多人四下慌乱奔逃，试图寻找有没有未起火的地方能逃，已经中箭开始出现伤亡了。
悔恨交加的柴荣目眦欲裂，紧紧攥着的双拳微微打颤。
自己一时贪功冒进，方招致此祸，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他解下腰间皮水囊，将水倒了自己一头一脸，恶狠狠向周围士卒道：“朝我倒水！”
其麾下士兵们不知他要干什么，但仍服从命令，纷纷将水倒在他身上。
“我来推开鹿角！！”
决绝的嘶吼之后，柴荣第一次做了违反将令的事情，他举盾护头，主动脱离了阵型朝着营门口燃烧的鹿角飞奔而去。
既然是他将兄弟们带入死路，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他也要给兄弟们开一条生路出来！
他或许心急贪功了，冒进犯错了，但赤星军中没有怕死的孬种，他柴荣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