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宁一怔,看向乔莲生,发现他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怯意,仿佛遭受了巨大威胁。
她正要细问清楚,身后那几个丫鬟已经跟了上来。
乔莲生飞快一抹脸,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沉默向前走去。
他带着姜穗宁来到换衣上妆的一个大开间,三面墙上都挂满了华美的戏服,琳琅满目,还有各种唱戏的行头,头冠披挂等等,一应俱全。
姜穗宁大致扫了几眼,无论是戏服还是各色首饰都是上品,至少比起乔莲生在双喜班用过的那些,简直是天壤之别。
丫鬟们依旧守在门口和房间四周,一副随侍模样。
她看着坐在铜镜前,慢慢为自己描眉上妆的乔莲生,试探着道:“乔老板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错吧?不用日日抛头露面地上台,还能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待着,真是舒坦。”
乔莲生画眉的手一顿,颤着声说:“是啊。姜娘子……你今天想听什么戏?”
“我都行,看你想唱什么。”
“那我为你唱一折《长生调》吧。”
乔莲生的视线在铜镜中与她交汇,他看着姜穗宁的眼睛,语气稍稍加重,“姜娘子,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听。”
姜穗宁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这些丫鬟盯得太紧,直到乔莲生上好妆准备换戏服了,姜穗宁也再没找到和他说话的机会,只得先去外面等候。
很快,铜锣声响,乔莲生一掀门帘登了台,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姜穗宁看似入迷,手掌一下一下轻拍着节奏,实际上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她一直在思考,乔莲生为什么要给她唱《长生调》?他是不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戏刚唱到一半,石老板忽然慌里慌张地过来。
“姜娘子不好了,贵人突然来了别院,你快跟着我从侧门离开,千万不要冲撞了。”
姜穗宁微微挑眉,“这,我既然都来了,就不能让我拜见一下贵人吗?”
她现在身上好歹还有个女史的官职呢,又是八公主承认的算学老师,总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没有吧?
石老板急得直跺脚,“姜娘子,不是我小瞧你,可贵人他是真正的天潢贵胄,怎么会将你一个小小女史放在眼里?要是惹了他不高兴,就是当场要了你的命,你也没处说理去啊。”
难道此人是皇室宗亲?姜穗宁越发迷糊了,那乔莲生为何又要求她救命呢?
不等她想明白,石老板已经让人拽着姜穗宁往侧门方向走去。
“快点,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台上的乔莲生呆呆地看着她被推走,忽然喊了一嗓子,“姜娘子,下次我还给你唱《长生调》,你千万要来听啊!”
姜穗宁被稀里糊涂塞进马车,没过一会儿,一直被扣在前院茶房的青鸾和彩秀也被送了上来。
门窗紧闭,马车疾驰,姜穗宁扶着车壁,小声问二人:“你们在茶房打听出什么没有?”
彩秀摇头,“她们嘴可严了,都不跟我说话。”
青鸾目露沉吟,思索了一会儿后才道:“奴婢不确定自己是否记错了,但刚才出来时,好像看到了庄王府的一个内侍,就是上次跟着您去庄王府赴宴时见过的,但只有那么一眼……”
“你天生擅长记人面孔,过目不忘,肯定不会认错。”
姜穗宁蹙起眉头,难道石老板口中的贵人就是庄王?
自从他被柳侧妃戴了老大一顶绿帽子,成了全京城权贵圈子的笑话,又被顺康帝下旨过继十一皇子为庄王府嗣子,待他百年之后袭王爵,庄王就一直称病闭门不出,渐渐远离了京城话题中心。
他这是眼看自己生不出儿子,爵位被顺康帝变着法子收了回去,干脆就沉迷听戏,包起戏子来了?
她一路思忖着,回到家就去找姜母。
“阿娘,《长生调》是一出什么戏啊?”
听戏是姜母为数不多的爱好,那简直是如数家珍,女儿一问,她便道:“《长生调》是说一位帝王为了与他的爱妃能够恩爱长久,便在全国四处搜罗能人异士,寻求长生不老之术,最后在服下丹药后双双登仙,从此变成了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快活。”
“啊?”
姜穗宁听得有点懵,“那皇帝和爱妃真的成仙了?”
姜母摇摇头,“也有一种说法是二人吃下的丹药有毒,他们俩都被毒死了,死后化作鬼魂,还以为自己成仙了。”
姜穗宁越听越糊涂,乔莲生到底要表达什么?
联想到太子那不为人知的癖好,难不成庄王也打算和乔莲生殉情?
不对,庄王勤勤恳恳生了几十年儿子,应该不会对男人感兴趣……
姜穗宁琢磨了好几天,直到她进宫给八公主上课,快要结束时,宫女忽然来报,说三皇子来了。
“听闻姜女史在算学一道颇有心得,我最近恰巧得了一道题,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姜女史为我解惑。”
“三皇子太客气了,这是臣女分内之事。”
姜穗宁拿过题目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始作答。
八公主趁机偷懒,放下作业跑到三皇子身边,“三哥,三嫂的小宝宝怎么样了?母妃老是不让我去看,说我毛手毛脚,万一碰到三嫂就不好了。”
三皇子笑的温和:“德妃娘娘就是太小心了,没事的,八妹尽管去看你三嫂,她一个人正闲得无聊呢。”
八公主又跟他闲聊了几句,忽地话锋一转:“听说父皇最近在用什么提神醒脑的天地三才灵丹,说是吃了之后批奏折都有劲儿了,三哥,你试过没有啊?”
灵丹?
姜穗宁不由抬起头,恰好看到了三皇子眼底来不及收起的神色。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摸着八公主的头笑说:“父皇夙兴夜寐,日理万机,不得已才服用丹药提神。再说那丹药珍贵无比,每炼制十炉才能成功一回,哪能给我用呢?”
“这么珍贵啊?”八公主撅着小嘴,“我还想让父皇也给我试一试呢。他每天给我布置这么多课业,我都写不完。”
“殿下,题目已经解出来了。”
姜穗宁适时插了一句。
三皇子接过纸张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姜女史赐教,这下我就都明白了。”
三皇子离开后,姜穗宁立刻问八公主:“你刚才说陛下服用丹药,是谁给他献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