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延青昨夜简直过得惊心动魄。
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从未向无辜之人举起刀剑。
可是六皇子以姜穗宁的安危威胁他,他不得不妥协。
再说他答应过姜穗宁,要和她好好过日子,要给她挣诰命的。
反正从他决定帮六皇子夺嫡开始,就知道自己早晚会有双手沾血的那一天。
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后,韩延青按照六皇子的吩咐,在城中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接头,换了夜行衣,带上事先准备好的兵器和毒药,连夜出城,抵达那座无名竹园。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他顺利地潜入了园内,避开了所有夜巡的守卫,接近了最中间的院子。
隔着窗纸,他隐约看见一道身影静静坐在那里,左手支着额头,微微低垂,像是在小憩。
事不宜迟,他立刻提剑破窗而入,直指那人心口。
然而当对方抬起头时,韩延青却惊恐地认出,他居然是太子殿下!
就在此时,床下,衣柜,屋顶上瞬间冒出了数十个高手,一下子就将韩延青控制住了,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太子起身走到他面前,用靴子尖漫不经心地踢了两下韩延青的脸。
“韩三郎,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韩延青被太子的手下押到柴房,受尽酷刑,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他还拼命向对方强调:“我是被骗来的,六皇子根本没告诉我这园子里的人是谁。我夫人还在他手上,我也是被逼无奈!”
可惜不管他怎么抗议,对方都充耳不闻,只是在他身上不停施展各种刑罚。
一夜过去,除了他的脸,他浑身上下简直没一块好肉。
就在韩延青以为自己会被太子活活折磨死时,他又被蒙眼堵嘴,五花大绑塞进了一辆特殊材质的马车里,不知要被送往何方。
*
“三郎?真的是你?”
老侯爷丢了拐杖,一瘸一拐,神情急切地冲上去,“你疯了吗?你怎么敢行刺太子殿下?”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太子可是顺康帝的心肝肉啊。
韩延青吐出嘴里的布团,嗓音干裂沙哑,“父亲,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太子……”
“人证物证俱在,竹园上下几十口人都能证明,韩延青深夜提剑闯入太子房间,意图不轨,你还说自己冤枉?”
商渡冷冽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控诉。
韩延青昂起脖子,大声抗议,“我不知道那是太子,我以为只是六皇子的什么仇敌!”
“照你的意思,不是太子,是别人就可以随便滥杀无辜了?”
商渡勾唇冷笑了下,好心提醒他,“如今世间已经没有六皇子,只有被废为庶人,终身圈禁的逆贼李佑了。”
“你说什么?!”
陆锦瑶听说前院乱了,捧着肚子急匆匆赶来,就听到这句话,不由尖叫:“我姐夫怎么了?他,他为什么会被废了?”
“弑父杀兄,谋朝篡位,你说他该不该废?”
商渡看了陆锦瑶一眼,凉凉道:“哦,还有你姐姐陆锦瑟,下半辈子就和李佑在庄子上作伴吧。”
陆锦瑶脑袋嗡嗡的,要不是有丫鬟扶着,几乎就要向后仰过去。
“不,不可能,我要回陆府找我爹爹……”
“武威将军伙同李佑作乱,收买玄衣卫内贼,扰乱宫禁,去陆府抄家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你——别急。”
商渡一句接一句,彻底摁死了陆锦瑶的所有退路。
他眸光冷冷地扫过陆锦瑶,还有她微微凸起的肚子。
呵,就是这个女人,在侯府后院逼得姜穗宁步步退让,只能搬去最偏远角落的小院子?
没了陆家,没了六皇子,看她以后还怎么折腾。
老侯爷听到这连番的消息也是心神俱震,谁能想到昨夜宫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大事。
他恨铁不成钢地捶打着韩延青,“不孝子!”
六皇子想和太子斗,那就让他们自个儿斗去,他跟着掺和什么劲儿啊?
现在好了,从龙之功没搏到,还要连累全家倒霉了!
扑通一声,老侯爷朝着商渡跪下来,往日在府里说一不二的气势全都不见了,十分卑微地哀求。
“商督主明鉴,我儿是受了那逆贼李佑蒙蔽,才会一时行差踏错,幸好太子殿下有龙气护体,否则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可,可既然太子殿下无事,那这也不能算是我儿谋逆啊?”
老侯爷试图跟商渡求情,又冲管家使眼色,让他速速去库房寻一些奇珍异宝,好打发了这位抄家阎王。
毕竟以商渡在顺康帝身边的受宠程度,这家怎么抄,这罪怎么罚,全在他一念之间。
就算今天侯府要大出血,也得把这位活阎王哄开心了。
谁知商渡却不为所动,从袖中摸出一卷明黄色圣旨,自顾自念了起来。
“……平远侯韩邦教子无方,夺其爵位,贬为庶民。韩延青行刺太子,罪大恶极,杖一百,流三千里。韩府其余人等全家流放,家产尽数充公,钦此!”
夺爵?抄家?流放?
老侯爷,现在该叫韩邦了,他只觉得有一柄无形的大锤在他脑袋上邦邦邦敲个不停,敲得他骨头都要碎了。
“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哪!”韩邦朝着皇宫的方向不停磕头,“我,我要进宫面圣,我要向陛下伸冤!”
“一介庶民,还想进宫面圣?”
商渡冷冷吩咐身后的玄衣卫,“把侯府所有人都押到这里,一个也不许跑。清点库房和各处厢房,任何东西都不要落下!”
“是!”
玄衣卫齐齐应声,如同一阵黑旋风卷进了侯府,很快各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哭闹声。
大房,韩延松和王氏,还有他们屋里的几个孩子都被带了出来。
王氏整个人都懵了,突然坐在地上边拍大腿边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人人都说我嫁进侯府是祖上积德,享福来了,我呸!好处一点没沾到,坏事回回少不了我们……啊!”
哭声一停,她突然捂着高高的肚子痛苦地呻吟,“不行了,夫君,我,我好像要生了!”
韩延松低头一看,只见王氏的裙子湿了一大片。
她的预产期原本还要十几天,但今天侯府出了大事,她一时气急动了胎气也是正常的。
韩延松也慌了手脚,壮着胆子对商渡说:“求督主开恩,让我夫人先寻个房间生产吧,否则这就是一尸两命啊!”
“我来安排吧。”
一直站在角落里,似乎毫无存在感的姜穗宁突然走了出来。
随着她的步伐,那条百鸟留仙裙在日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线,瞬间就让她变成了全场焦点。
陆锦瑶见到她,恨得眼睛都瞪圆了。
“姜穗宁!你昨天不是和延青哥哥一同进宫赴宴吗,为什么他被抓了,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