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母自诩五品官夫人的身份,就是来姜家作客,也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冷不防被一个少年指着鼻子骂,脸都气红了。
“哪里来的小猢狲,你可知道我是谁?”
姜莳还要开口,被姜穗宁一个眼风止住。
她上前一步,将姜莳护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家小弟是正儿八经的姜家四少爷,这里是姜府,是他从小长大的家,难道我们姜家人自己的家事,还要对夫人一一交代吗?”
姜莳还是没忍住,从她身后探出头,“就是,我乐意让我阿姐在家住一辈子,要你管?”
“小莳,不许对客人无礼。”
姜穗宁不轻不重地说了他一句,眼风扫过申家母女,意有所指,“做人就要懂得看人眼色,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如今你是在自己家里,可以任性妄为。可要去了别人家,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也不怕人家给你打出去?”
这一通指桑骂槐,气得申母直跳脚,冷笑:“你们姜家就是这样待客的?玉芝,我们走!”
说着就要拉上申玉芝离开。
“母亲息怒。”申玉芝却挣脱申母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又道:“我们今天是来给姜伯母道谢的,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申母似乎被她劝动,不甘心地转回来,重重哼了一声,越过姜穗宁和姜莳姐弟,往姜母的院子走去。
申玉芝连忙跟上,没走几步又回头看了姜穗宁一眼。
只是今天的阳光太热烈,照得人睁不开眼,姜穗宁没看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人已经走远了。
姜莳气鼓鼓地一跺脚,“什么人嘛,一边嫌弃阿姐,一边还想和咱们家结亲,我才不要这样的嫂嫂!“
姜穗宁忙问他:“你可知道她们是谁?最近常来家里吗?”
姜莳眨眨眼,“不知道啊,但最近阿娘见了不少夫人小姐,肯定是在给大哥二哥三哥选媳妇儿嘛。”
不提三哥人还在外地,没看大哥二哥最近都不敢回家了嘛。
幸好他年纪小,还不用考虑娶媳妇儿的问题。
姜逸今年二十三,姜聿和姜瑄是双生子,今年也二十岁了。
三个儿子老大不小都没成亲,动不动就天南海北到处跑,简直快成了姜母的心病。
自从姜逸进宫献宝得了授官,姜家在京城官宦之家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姜母索性开始广撒网,争取一口气把三个媳妇儿都定下来。
姜穗宁想了想,让姜莳先去马车上等她,她则折返回后院,找来姜母身边最得力的冯妈妈问话。
冯妈妈是姜母的陪嫁丫鬟,后来嫁了府里的管家,小时候还奶过姜穗宁一阵子呢,算是她半个乳母,关系很亲。
因此姜穗宁也不绕圈子了,一见到冯妈妈就问:“申玉芝最近常来家里吗?我不是跟阿娘说过,申玉芝不能当我大嫂吗,她怎么还和她们见面?”
冯妈妈不明就里,如实道:“小姐说的话夫人都记着呢,那次和申家相看后,就找个理由回绝了,说是和大少爷属相不合。”
“后来有一次夫人出门上香,恰好遇到申小姐家的马车坏了,夫人好心搭了她一程,她便借着上门道谢的由头,隔三差五就来陪夫人聊聊天。”
“夫人对她印象不错,还跟我商量过,就算申小姐当不了姜家未来的宗妇,许给二少爷或者三少爷也不错……”
姜穗宁立马拒绝:“不行,谁都不行。申玉芝绝对不能进我们家的门!”
冯妈妈被她激烈的态度吓了一跳,“小姐,为什么啊?我看那申小姐虽然被老城阳侯夫人养得傲气了些,可长相性格都不错,又有个五品官的父亲,咱们家还算是高攀了呢。”
“妈妈,你和阿娘的想法都该改改了,别动不动就觉得我们姜家低人一等。”
姜穗宁小脸严肃地看着她:“我是你从小看大的,你知道我从来不说假话骗人。妈妈你信我,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我保证给几个哥哥都找到最好的妻子。”
她推着冯妈妈往外走,“总之你帮我看着阿娘,千万别让她稀里糊涂跟申家结了亲。”
送走了冯妈妈,姜穗宁还觉得不保险,又去前院找了一趟姜父,说了申家的事。
姜父平时并不拘束妻子的交际圈子,只要她和对方相处愉快即可。
听说申家主动三番五次上门来,结亲的意愿十分强烈,甚至不拘是姜家哪个儿子时,姜父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啊。以申家的门第,又是女方,犯不着这样上赶着吧?”
老话说抬头嫁女,女方在结亲时总会拿一拿架子,这样才显得自家女儿金贵,以期夫家好生对待。
姜穗宁也在飞快思索,前世没有她的阻挠,申玉芝顺利和姜逸相看结亲,把姜家闹得天翻地覆。
这一世她出手拦了拦,把姜逸支出京城,错过了相看。按理说以申氏二十岁的年纪,应该更急着找下一家才对。
她怎么偏偏就盯上姜家不放了呢?
突然,她想起了前世姜家被抄家流放的罪名,神情一凛。
“父亲,申家背后,很可能是那位。”
姜穗宁冲姜父比划了一个“二”,又指了指天上。
二皇子?那不就是……太子?!
姜父悚然,沉了语气,“那位……看上姜家的银子了?”
别看如今六皇子成了朝中新贵,但他毕竟还年轻,贤妃出身也不高,他顶多算是刚刚入局,摸到了夺嫡之争的边边。
要说朝堂上这十几年来真正的储位之争,还得看大皇子和太子,也是立嫡与立长之争。
大皇子是顺康帝长子,生母是贵妃,实际上的六宫之主,大皇子本人更是骁勇善战,深得武将集团的拥护。
太子行二,是中宫皇后嫡出。皇后与顺康帝是少年结发夫妻,感情甚笃,皇后生二皇子时大伤元气,拼了半条命,奄奄一息之际,顺康帝为了给皇后冲喜,将刚出生的嫡子立为太子,昭告天下。
可惜皇后只坚持了几个时辰,还没熬过第二天便香消玉殒。
太子的生日,也成了元后的祭日。
自此顺康帝对嫡子越发偏爱,几乎是不假于人,亲手照顾养大的。
太子是嫡出,对于讲究嫡子传承的读书人来说,天然就是正统,是一面值得追随的鲜明旗帜。
嫡与长,文与武,这些年来大周朝堂就没有消停过,拉帮结派,互相攻击,唯有顺康帝安坐钓鱼台,掌控着朝堂平衡。
但重活了一世的姜穗宁知道,顺康帝老了,而他的儿子们已经长大成人,他很快就要压制不住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了。
那是天下仅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皇权宝座,储位之争何其惨烈,而姜家就是不幸被卷入其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