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乐了:“还‘慢慢道来’,你以为这是唱戏呢?”
左景殊一本正经地回答:
“唱戏我可不会,抗旱的想法我还是有几个的。
皇上,你先吃点东西,边吃边听吧。”
祁修致只得象征性地吃了口东西,又盯着左景殊。
老爷子和祁修宸没办法,只得跟着也吃了一小口。
左景殊是看出来了,他们这个国事第一的皇上,如果不让他满意,他是不会安心吃饭的。
得,那就说说吧,反正早晚都得说。
“皇上,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我随便说说,你们就随便听听啊。”
祁修致点头。
“干旱就是天不下雨,直接遭受损失的就是庄稼。
没水咱们就弄水啊。
哪里有水呢?河里,小溪里,地底下。
怎么弄呢?河里小溪里的,需要人工把水弄到需要的地方。
地底下的水,需要打井,还是需要人工。
重点来了,抗旱,需要大量的人工。对吧?”
祁修致三人点头。
左景殊说完,就拿了一个喇咕剥起来。
没了?
祁修致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老爷子问道:“丫头啊,你怎么不说完啊?”
左景殊把剥好的喇咕,放到老爷子面前的盘子里,又拿起一只开剥:
“我说完了呀。”
祁修致想了想:“你只说需要人工,那人工哪里来?”
左景殊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得问皇上你啊,哪里有人工,你就调动哪里的人弄水去呀。”
祁修致一时没反应过来。
祁修宸笑了:“皇兄,臣弟觉得,军队人多。”
祁修致瞪大眼睛,看着左景殊:
“你让士兵给百姓弄水去?”
左景殊反问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祁修致也说不出哪里不可以:
“士兵得守边关,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皇上,京城附近所有的军职人员,不都是士兵吗?”
“他们有他们要做的事儿。”
左景殊开始摆道理了:
“他们要做的事情,也就两件,保护皇上,保护京城,对不对?”
祁修致点头:“对啊。”
“下边的话,皇上你得恕我无罪,我才敢说。”
“恩,恕你无罪。”
“谢皇上。军人要保护皇上保护京城,这是他们的职责。
但这是正常情况下。
假如,京城周边大旱,再不抗旱,庄稼枯死地里绝产,百姓就得饿死。
百姓都死光了,保护京城有什么用,保护皇上有什么用?
没有了百姓,京城成了一座空城,皇上成了光杆皇上,那还是一个国家吗?”
祁修致:“这……”
他还真的没想过这么多:
“闹旱灾了,不是应该调集粮食去赈灾吗?”
左景殊叹了口气:“可以啊。皇上算过没有,京城方圆千里有多少百姓,需要多少粮食。
就算咱们官仓粮食充足,所有受灾百姓都能活命。
那后年呢?
明年粮食绝产,后年就是不闹灾,农民要种地,恐怕连种子都没有了吧?
那就再赈灾是吧?
皇上,粮食绝产,官仓只出不进会空的。
官仓没粮了怎么办?
所以说,赈灾放粮只是下下策。
闹灾了得先自救,官仓的粮食是百姓最后的保命粮,不能随便放出去。”
祁修致又问道:“那为什么各地官员,受灾了通常都是上报灾情,然后就是要粮,他们怎么不自救?”
“皇上,这里边的道道儿可就多了。
既然皇上问了,我就说说。
有的官员带领百姓自救了,可他们力量不够,救不了。
比如,一场大水把庄稼和房屋都冲毁了,怎么救?
还有的官员就牛了,发生灾害,他们只是象征性的管一管,根本不用心,让百姓自己解决。
百姓解决不了,小灾已经变成大灾了,官员直接向皇上向朝廷要粮,他们多省事。
这些官员呢,也不是没能力,也不是灾情太大控制不了,人家是不想出这个力。”
左景殊一边说,老爷子一边点头:
“丫头说的大部分都是实情,很多官员就是这么当官的。
他们如果自己救灾,可能救得了,也可能救不了,救不了不是出力不讨好嘛。
那他们干脆不冒这个险,直接向朝廷伸手就好,确实省事儿。”
祁修致:……
左景殊偷偷看看祁修致的脸色,发现他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她就继续说道:
“皇上,你恕我无罪我才敢说的啊。说错了,你可不能怪我。
祁修致:“你说。”
他估计左景殊下边的话,可能会冒犯他。
“皇上,记得那次羊热深来,妄想下毒,让我大熙瘟疫漫延吗?
因为他知道,如果下毒毒死皇上,国不可一日无主,百姓们绝对会再推选一位皇上,大熙还是大熙。
可如果百姓得了瘟疫死光光了,大熙何在?”
“放肆!”
祁修致暴喝一声。
“扑通!”
左景殊就跪下了,用大家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着:
“是你说的恕我无罪的,早知道我就装聋作哑好了。”
祁修致气乐了:“你说错了话,朕还说不得你了?”
左景殊跪在那里,扬着小脑袋:
“你恕我无罪我才说的。再说了,我哪句话说错了?
不是有句话叫‘要得天下,先得民心’嘛。
除了皇上,其他人都是臣,是民。
皇上得了臣民们的爱戴,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龙椅上,皇上靠的是百姓的扶持。”
祁修致不说话,看左景殊还能说出啥来。
“一心为百姓的皇上,才是好皇上。
皇上在百姓心里,那就是龙,是神,代表的是上天。
为什么老百姓有了冤屈,拼死也要进京告御状?
因为他们觉得,皇上是向着他们的,会给他们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就说干旱吧,如果京城或别的什么地方土地绝产,百姓们过不下去,你们说,他们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老爷子说道:“哪里?肯定是京城啊。”
左景殊:“对呀,他们肯定会拖家带口的来京城。
干吗呀?找皇上,找他们心目中的神,求求神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活下来。”
左景殊说完,低垂着头装死。
这丫头可是真敢说啊。
祁修宸看看皇兄,又看看皇伯伯,虽然皇兄脸色不是太好看,也没有多生气就是了。
过了好一会儿,祁修致说道:
“你起来吧。”
“谢皇上。”
“让士兵帮百姓担水抗旱,好像没有这个先例吧?”
“皇上,凡事都有第一次,然后不就有先例了。
那些担水的士兵不当兵了,最后大部分人还是得回老家种地。
他们担水的时候肯定会想,以后我回家种地,遇到干旱也不怕了,皇上肯定会派兵来帮我们担水啊。
这么好的皇上哪里找去,以后,我要好好保护皇上。
皇上就是我冬天里的那把火,干旱时候的那盆水。”
“噗嗤!”
祁修宸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到左景殊愤怒的小眼神正瞪着他呢,祁修宸笑得更厉害了。
祁修致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景殊悄悄蹭到逸王爷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大声地说着悄悄话:
“祁伯伯,咱们回去吧?”
老爷子咧开嘴角,看了祁修致一眼:
“好,咱们回去。你再给伯伯做一桌好菜,我早就饿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多的好酒好菜呢。”
老爷子说着,把左景殊给他剥的两只喇咕,拿起来送进嘴里。
“好吃。”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好酒。”
祁修致好笑地看着这一老一少:
“你们两个行了,别耍宝了,吃饭。”
“稍等会儿啊。”
左景殊马上跑出宫殿,叫人把几个菜热了重新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