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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6章 你什么都不能做,趁早回家种田,别

  第136章 你什么都不能做,趁早回家种田,别碍着朕的眼!


  西华门。


  东华门尚在建造,朱祁钰坐在门洞子里。


  十几个挑出来的商贾代表跪在地上,四周禁卫戒严。


  「朕诏你们来,是想跟你们聊聊,不必拘束。」朱祁钰没让他们起来。


  十几个商人,虽是各大商帮的支脉,那也是家资巨万之辈,此刻却只能恭恭敬敬地跪在石板上,恭听圣训。


  「你们来京中,也有一段日子了,却没在京中置办商业,是何原因啊?」朱祁钰问。


  「启禀陛下,草民等刚来京中,不了解京中环境,所以迟迟未置业从商。」


  说话的叫马瑞,出自徽商,他来京中,已经做好了被当成肥羊的准备,哪有心思做生意啊,就等着皇帝兜头一刀呢。


  「那现在了解了吗?」朱祁钰却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


  「这……」


  马瑞不太敢说。


  「怎么?朕是吃人的老虎吗?这般怕朕?」朱祁钰语气一沉。


  马瑞赶紧磕头谢罪,连说不敢。


  「说!」朱祁钰语气冰冷。


  「草民本在庐州府经商,不太了解京中环境,近来又因为水土不服,生了场大病,所以迟迟不知道该做什么买卖。」马瑞战战兢兢道。


  「伱在庐州府做什么啊?」朱祁钰问。


  「回禀陛下,草民是做茶叶生意的。」


  「那在京中也做茶叶生意便是,京中巨富者不知凡几,有什么货物,都能贩售出去,不必担心,做你们老本行即可。」


  朱祁钰这话,可让商贾们惊住了。


  啥意思?等我们置了业,再收割我们?


  「陛下,您、您这……」马瑞想说,您不杀我们了?


  「怎么?你以为朕千辛万苦,诏你们进京,是为了杀人?」朱祁钰直言不讳。


  「草民绝无此意,请陛下恕罪!」马瑞不停磕头。


  「朕跟你们直说吧。」


  「诏天下商贾入京,是希望繁荣北方经济。」


  「想必你也知道,朝堂在打仗,打完了仗,就要重建,是需要你们商人的。」


  「所以朕才千辛万苦,把你们诏入京中。」


  朱祁钰笑道:「朕纳闷了,你们为何会这般想呢?朕诏尔等入京,就是要杀人?」


  你之前做了什么事,心里没数吗?


  马瑞可不敢直说,不停磕头,坚持称没有。


  「哼,若是这样想的人,未免太狭隘了,朕是暴君吗?」朱祁钰忽然问。


  马瑞也不敢看皇帝的脸色,瑟瑟发抖道:「陛下是仁君,绝不是暴君!」


  其他商贾跟着附和。


  可是,却迟迟没得到皇帝的回应。


  西华门前,诡异地寂静。


  「诽谤君王,是尔等贱籍配做的事吗?」朱祁钰陡然一喝。


  马瑞这才回过味儿来,商人是贱籍,哪有资格评价皇帝啊!


  「陛下饶命啊!」马瑞等商贾嘭嘭嘭磕头。


  有胆小的,已经吓尿了裤子。


  「每人杖十!」


  朱祁钰目光阴冷:「朕是君父,揣测天心是什么罪啊?没读过大明律吗?」


  「评价君父,是要杀头的!」


  「知道吗?」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敢评论君父?朕是你们能评价的吗?啊!」


  十几个商贾,都被吓得尿了裤子。


  评价君父,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都怪马瑞,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把我们都坑死了!


  阁部重臣看了眼皇帝,直翻白眼,是您让人家评价的嘛,结果板子落人家头上,你这也太霸道了!


  可他们不会为商贾求情的。


  嘭!嘭!嘭!


  木杖落在商贾身上,痛在心上,却不敢叫出声来。


  幸好,来之前写好了遗嘱,可是族人都要被杀光了,遗嘱谁去看呢?


  十杖打完,商贾们都趴在地上。


  太监踹了他们一脚,让他们跪好了,他们只能强忍着剧痛,跪在硬石板上,规规矩矩。


  过了半晌,才传来朱祁钰的声音:「罢了,朕乃是仁君,便不追究此罪了。」


  「记牢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在心里也不可诽谤君上!」


  「你们的一切,都是朕赐下来的,你们该知道感恩。」


  「朕赐你们死,那也是皇恩!」


  「明白吗?」


  朱祁钰玩弄人心。


  「草民等深感皇恩深重,谢陛下饶命啊!」十几个商贾嚎啕大哭,躲过一劫啊。


  「高兴不该笑吗?为何要哭!」朱祁钰陡喝。


  商贾们赶紧收了眼泪,规规矩矩跪着,一动不敢动。


  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啊。


  「还算听话。」


  朱祁钰缓缓道:「朕诏你们来,是要鼓励你们在京中置业的。」


  被杀威棒打了一顿,哪个商贾还敢违背皇帝的意愿啊!


  阁部官员看在眼里,算明白了,皇帝是真不要名声了。


  跟衙门差役一样,先给人家一顿杀威棒,再审案子,是非黑白全都攥在官员手里,就看谁送礼够多了。


  「朕知道,你们只是家中的旁支旁系。」


  「那些主宗,都隔岸观火、冷眼旁观呢!」


  「但用不了多久,他们都要进京了,朕已经派大军出京沿路剿匪,他们敢不进京吗?」


  「不过,你们比他们早,手里又有本钱。」


  「你们比他们听话,朕便赐恩给你们。」


  「京中、山东、宣镇,都可以去投资,朕不限制。」


  马瑞等人都听傻了,您支持我们从商,为何打我们一顿杀威棒啊?


  「也不必惧怕皇家商行,虽是挂着皇家的名声,但和你们也是公平竞争,朕不会偏向他们的,安心便好。」


  朱祁钰缓缓道。


  商贾们都听傻了,都是大好事啊!


  用十杖,换来这么大的便宜,划算啊!


  他们虽是各地商帮中的旁支别脉,手里也都有是有钱的,又世代经商,经验丝毫不缺。


  皇帝给他们机会,他们也能做起来,丝毫不比主宗主脉差。


  朝臣却了解皇帝的套路,打了巴掌给了甜枣,之后才是皇帝要做的事情。


  「敢问陛下,京中什么生意,草民等都可以做吗?」一个苏商小心翼翼问。


  「当然,不设限制,随便做,只要正当经营即可。」


  朱祁钰看向他们:「还有什么疑虑吗?」


  马瑞等人蠢蠢欲动,有也不敢说啊。


  「既然没有,就按照朕说的。」


  朱祁钰懒得废话,话锋一转:「诸位,朝堂经常转运银两,十分不方便。」


  「所以朕打算开一个票号,用银票取代银子,方便转运,节省开销,也是方便天下商贾。」


  票号?


  原来皇帝是想做票号啊!


  朝臣顿时明白了,皇帝要废宝钞,改用票号,以后发俸禄,会不会直接发纸啊?


  「陛下,草民等不是做票号生意的呀。」马瑞可不想瞎掺和。


  其他商贾跟着附和。


  「你们做什么生意的,不重要,重点是知道朕要做通行天下的票号,即可。」


  朱祁钰瞥了眼马瑞,你可真是一点不懂得体谅皇帝之心啊,处处打断朕的话?


  没错。


  朱祁钰就是想发行银票,节约运输成本。


  东厂正在查宣镇线的驿递系统,已经查出了苗头,虽然只是苗头,朱祁钰却看到海量的银子、粮食进入了这些人的口袋!


  他之前就想做银行,用天下银子,缓解中枢财政压力。


  可迫于无奈,做不下去,就从票号开始。


  像马瑞这等商人,对皇帝的宏图伟业不感兴趣,他们就想安安稳稳地赚小钱,做个快乐的小商人。


  所以,朱祁钰得逼一逼他们。


  「怎么?不能支持朝堂吗?」朱祁钰目光一阴。


  马瑞打了个哆嗦,后背剧痛,让他清醒了,在皇帝面前,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草民支持,草民支持!」马瑞吓坏了。


  所有商人跟着磕头。


  「支持就好办了。」


  朱祁钰站起来,没走到太阳底下去,太晒了:「朕打算要开几个票号。」


  「一个以朝堂的名义开,放在户部下面;」


  「一个以皇家商行的名义开,放在皇家商行里面;」


  「再开一个,以朕的个人名义开。」


  「朕要开的票号,不是让你们放印子钱,祸害老百姓的,而是为中枢转运物资出力的!」


  「以朝堂、皇家商行名义开的票号,无须跟你们说。」


  「以朕名义开的票号,朕打算给你们沐浴皇恩的机会,每家每户,往里面投些钱……」


  没想到啊陛下,您在这等着呢!


  上次是直接开杀,这次来软刀子了!


  您这抢劫的方法,一次比一次高明,服了!


  张凤偷偷竖起大拇指,有点羡慕耿九畴了,若这票号开起来,户部就有了活钱入账,日子就过得舒服了。


  马瑞等都是商贾啊,论经商,皇帝的脑子哪有他们转得快呀,一听就知道,又被当成肥羊,宰了。


  「建成票号,对你们经商也有好处!」


  「你们来来往往,在南北直隶经商,难道不需要转运吗?」


  「有了票号,直接随身带着银票就好了。」


  「再说了,朕让你们入股,以后是有收益的,是降恩于你们,难道你们不想受朕的恩赏吗?」


  朱祁钰语气阴鸷。


  「草民愿意入股!」马瑞赶紧道,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不过,若是让他们入股票号,只要肯公平公正,还真有利可图。


  「这家票号就叫四海票号,朕拆分成一百万股,一股一千两银子,你们每家摊摊,多占些股份。」


  马瑞差点绝倒!


  票号拆分成一百万股,一股一千两?


  您怎么不直接抢呢!


  「这天下商贾,每家必须占股,至于多寡,则由宫中计相来定,家家必须买进,到时候按照占股比例年底分红。」


  朱祁钰要狠狠来一刀。


  他要做很多事,都缺银子啊。


  张凤暗自咂舌,还是您来钱快!


  「朕对票号不懂,你们举荐些人才上来,进入票号,为朕经营。」


  朱祁钰踱步道:「这票号,是正经生意,做的是一个信誉。」


  「丑话朕说在前面,谁敢坏了朕的信誉,朕就杀了谁九族!」


  「更不许什么放印子钱,那是逼百姓为奴为仆的恶事,票号不许沾,票号也不是当铺,就是规规矩矩的票号!」


  「别看你们成为了股东,但这票号怎么经营,是朕说了算,是大明律说了算!」


  「票号成立后,你们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兑成银票,不许放在家里!」


  朱祁钰厉喝:「放心,不止你们,朕、百官的银子,都会放在票号里!」


  「以后天下百姓的银子,也都会放在票号里!」


  嘶!


  马瑞等人浑身发软。


  皇帝这是强抢天下人的钱啊!


  都放在票号里,万一有一天兑不出来了,会怎么办?


  难道凭着他们,造反吗?


  「放心,朕不会自毁长城的,这江山是朕的私产,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朱祁钰冷喝:「经营票号,最重要的就是信誉问题。」


  「不管是何时何地,拿了银票就得给通兑,至于如何防伪,是中枢的问题,无须尔等商贾操心。」


  「回去,就想清楚,要买四海票号多少股份。」


  「怀恩,你先来做四海商行的提督太监,你来管着!宫中的计相随你抽调,对外也可以招揽计相。」


  「退下吧。」


  朱祁钰懒得再看这几个商贾,看向张凤等人:「诸卿随朕去勤政殿。」


  路上,张凤等人窃窃私语。


  进了勤政殿。


  张凤率先道:「陛下,微臣担心这票号在京外开不下去。」


  「怎么讲?」朱祁钰换上轻松的语气。


  他对天下商贾实在没有好感。


  圣旨下了快一个月了,乖乖听话来到京中的十不足一,要不是借着镇压诸王派军出京,他们肯定不会入京的。


  今天只是打了顿杀威棒,没直接杀人,已经够意思了。


  「陛下,微臣以为原因有三。」


  「其一,这票号在江南一直都有。」


  「朝堂开的话,江南士绅必然暗中使坏,而且民间票号暗地里放印子钱,多少穷苦百姓,闻听票号就心惊胆寒,中枢应不应该背锅?」


  「其二,通兑银子,您收不收通兑费?若是不收的话,票号以什么收入?如何支撑?若是收的话,商贾愿不愿意使用银票?银票如何防伪?」


  「还有就是银子保管的问题,京内还好说,全国这么多城市,转运银子要花多少钱?还有就是如何监管?若派太监进去,会不会又演变成皇店?」


  「其三,这票号归户部,是官家的,还是民间的?若是官家的,封不封官职?中枢又要增加多少开支?」


  「陛下设票号,仍需转运银子,只是方便天下商贾,能收到什么好处呢?」


  张凤条理有序,说得不错。


  朱祁钰微微颔首:「起来,都说到点子上了。」


  「朕先说说建这票号的初衷,老太傅身体不好,告假回家了,都记下来,给老太傅过目,事后问询他的意见。」


  「朝堂开票号,自然要取缔民间一切票号。」


  「张凤,你人在中枢,能看到民间放印子钱泛滥,可见是知道民间疾苦的。」


  「朕之所以要开票号,就是要收天下当铺入中枢,不许民间私开当铺,更不许收这印子钱!」


  「这印子钱,九出十三归,朕不想细说了。」


  「但这是最害人的东西!」


  「朕要清除天下当铺,断了民间的印子钱,就从票号开始。」


  朱祁钰看到张凤等人不解,解释道:「通兑银两,只是开始,无非是树立良好的信誉罢了。」


  「这是朕设票号的初心。」


  「你说的很对,这票号只做通兑业务,是完全亏本的。」


  「朕是这样想的,朕的四海票号,为朕私人票号,由太监管着;」


  「朝堂的票号为官方票号,由户部管着,设官员;」


  「皇家商行的票号,为朱家人的票号,也是私人票号。」


  「朝堂的票号,由户部和内帑共同承担银两,就叫大明票号。」


  「通兑费是要收的,毕竟转运、保管银两都是要花钱的,至于收多少,由户部的计相算出来,呈报上来,朕再决定。」


  「至于如何防伪,朝堂要好好考虑一番,什么东西有利可图,就会有人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做!」


  「防伪问题,要解决,解决了才能开票号,此事再议。」


  说到这里,朱祁钰站起来,在地上转了两圈:「冯孝,内帑还有多少钱?」


  冯孝看了眼朝臣。


  「无妨,说。」朱祁钰一向节俭,自己都舍不得花,有什么不能说的?


  「皇爷,若算珠宝的话,大概还有五百万两。」


  嘶!


  皇帝是真能折腾啊,这才一个月来月,花了三百多万两?


  败家也没您这样败的!


  偏偏这些钱,都撒在地方上了。


  「朕出三百万两吧,户部也出三百万两。」


  朱祁钰这次宽容了:「股份朕占六成,户部占四成,现在没钱没关系,先用朕的,等户部赚了钱,再还给朕,那一成算作利息了。」


  四海票号,靠天下商贾就有多是钱了,无须内帑出钱。


  他没预留出皇家票号的银两,显然,也等着别人出钱。


  「陛下,宫中/朝堂各出一半,自然该五五分成才是。」耿九畴不干了。


  他这个户部尚书,得攥住户部的口袋。


  「那你有钱吗?」朱祁钰问他。


  「没有。」耿九畴也老实。


  「那不就得了,朕借给你们三百万两,等秋赋收上来,再还给朕,算一成利息,高吗?」


  耿九畴看了眼内阁,嘟囔道:「陛下刚说要废除印子钱……」


  「朕这是印子钱吗?」朱祁钰急眼了。


  耿九畴吓得跪在地上,却仍在坚持:「大不了还些利息,也不能吃掉一成啊,按照四海票号算的话,那一成可是海量的银子!户部不肯让这一成!」


  「行,那你自己去借,能借到三百万两当准备金就行,朕不管了,成吗?」朱祁钰生气了。


  耿九畴死活不吐口。


  张凤、王伟抬头望天,天气不错呀,显然在说,必须平分。


  「成,朕不跟你们争了,就平分,收上来秋赋,你们给朕利息便好。」朱祁钰退让一步。


  耿九畴立刻前进一步:「陛下,您内帑就有五百万两银子,还都是珠宝,如何借给户部三百万两呢?」


  朱祁钰瞪着他,没完了是吧?


  朕想骗你们点钱,就这么难吗?


  个个都这么精?


  「陛下,微臣是户部尚书,这账得算得清楚呀,不然微臣没法向陛下交代!」耿九畴来劲了。


  跟皇帝掰扯,然后跟皇帝交代,你这玩得溜。


  把朱祁钰怼得哑口无言,他想空手套白狼,套个利息赚赚。


  「你赢了,利息朕也不要了!」


  朱祁钰气得坐在椅子上。


  耿九畴赶紧磕头请罪,张凤朝他竖起大拇指,死要钱的碰上个死抠儿的,精彩。


  「大明票号、皇家票号、四海票号成立,民间就不允许出现其他票号了。」


  「至于商人不愿意花通兑费,那就由不得他们了。」


  「强制不许民间银两转运,一经发现,银两没收归公,本人服三年夫役!」


  「由……刑部负责吧!」


  朱祁钰瞥了眼俞士悦:「阁部、通政司、都察院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就刑部每天优哉游哉,朕掏钱养着你们,是养老爷子的吗?」


  「微臣有罪!」俞士悦吓得一抖,跪在地上嘭嘭磕头。


  「刑部也该动弹动弹,为朝堂出分力,为朕分分忧!」


  朱祁钰看着他:「每次朕和阁部商量国家大事,你都一句话没有,这次不提刑部,朕都忘记了,你还是个刑部尚书呢?六部还有刑部呢!朕都忘了!」


  俞士悦冷汗涔涔,不明白皇帝为何把怒火撒在他头上。


  「你说说,你能做什么?」


  朱祁钰莫名其妙想起来,这俞士悦之前投靠过他,然后又跳反了,这段日子一直装死。


  提起来就火大,一点用没有,尸位素餐!


  「微臣管天下邢狱……」


  「可你管了吗?」


  朱祁钰打断了他的话:「那帮山西人天天去通政司烦人,你干什么去了?」


  「责任不落在你头上,你就四处偷懒是不是?」


  「你这叫懒政,懂不懂!」


  「微臣知错,微臣知错!」俞士悦浑身被冷汗打透了。


  这才明白,皇帝是生气那帮晋商,天天去烦通政司,说厂卫的坏话,其实是指桑骂槐,在骂皇帝。


  嘭!


  朱祁钰一脚把他踹翻:「就知道知错!知错!你什么都不能做,趁早回家种田,别在这里碍了朕的眼!」


  俞士悦赶紧爬起来,又跪在地上。


  「你能不能干?」朱祁钰问他。


  「能、能。」俞士悦浑身都在哆嗦。


  「能什么?」朱祁钰又问。


  俞士悦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废物!」


  朱祁钰大动肝火:「掌嘴十下,让他清醒清醒!」


  闻听圣旨,太监进殿,直接抽俞士悦。


  阁部重臣瑟瑟发抖。


  蓦然想起。


  这勤政殿,可是魔鬼殿啊。


  皇帝在这里杀了多少重臣啊!


  今天胡濙没在,他们的小命可真就悬了。


  没人敢为俞士悦求情,谁也摸不透皇帝的心思。


  「出去跪着!」


  朱祁钰吐出口浊气,坐回椅子上:「都起来,接着议,以后没用的人,不必在朝堂上站着,回去种地去,别碍着朕的眼!」


  「朕喜欢有能力、有想法的官员,不要一群磕头虫,更不要阿谀奉承之徒!」


  「侍奉朕,就要拿出真本事来!」


  「不然统统回家种田去,后代也不要读书了,种田算了!这种人读书有什么用!比猪还笨!」


  刚站起来的阁部重臣,又都跪在地上。


  「都起来。」


  「这票号,户部忙不过来,便让刑部帮衬着。」


  「让他们干活,别天天闲着吃干饭!」


  朱祁钰思考道:「票号还需要从长计议,张凤,你很有想法,你和耿九畴一起参谋,想个万全之策。」


  「不过也不用担心失败,错了就改,大明也不是一天就能变好的。」


  「只要你们勤勉做事,用心为百姓做实事,朕这个皇帝,打心眼里高兴,你们要什么,朕都能赐给你们!」


  「哪怕有一天,你们想要裂土分王,朕也赐得!」


  群臣赶紧跪下,谁敢要这个啊!


  于谦功劳大不大,只要他敢要,皇帝就敢杀他,开什么玩笑,王爵能轻易赐?


  又叮嘱几句。


  「陛下,耿裕在家里编纂救灾书册,想必下午便能写好,可否呈入宫中来?」耿九畴磕头问。


  「这么快?」


  朱祁钰睁开眼睛:「你们父子昨晚没睡觉吧?」


  「很好,救灾如救火啊,这天下百官,都有你们父子这份精神,这天下何愁不大兴?」


  「好,写好了立刻呈上来,让耿裕亲自入宫,不管什么时辰,太监不许拦他。」


  他亲自把耿九畴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张凤、王伟等人讶异,耿九畴真是会巴结啊,竟把儿子也推了出来,看这情形,很得陛下信重。


  写了什么救灾书呢?


  我们也能做啊!


  「诸卿,到饭点了,去东暖阁用饭,用了饭再出宫。」


  朱祁钰和颜悦色道:「朕也该批阅奏章了。」


  「臣等谢陛下天恩!」阁部重臣叩拜行礼后,才退出勤政殿。


  所有人都满头大汗。


  能活着出来,太幸运了。


  再看看跪在阳光下暴晒的俞士悦,太可怜了。


  堂堂刑部尚书,没脸没皮地跪着,被来往的军机处官员如看猴一样围观,心中难免悲凉。


  「皇爷,俞尚书快晕了,您看……」费宠进来禀报。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让他滚进来吧。」


  费宠吓了一跳,他可没收俞士悦的礼啊,为他说话,单纯地看出俞士悦摇摇欲坠。


  他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在御前伺候,必须谨言慎行才是。


  犯了大忌了。


  俞士悦摇摇欲坠,进了勤政殿,跪在地上行礼。


  「做给谁看呢?」


  正在批阅奏章的朱祁钰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问:「是朕薄待你了?啊?想晕过去,让天下臣民戳朕的脊梁骨,对吗?」


  「微臣绝无此意,绝对没有!」俞士悦吓得哆嗦,声音高亢起来,眼泪不止地流。


  「哭?还委屈了?」


  朱祁钰冷笑:「朕处罚了,心里觉得委屈?便怨怼于朕?对吗?」


  「没有,没有,微臣没有!求陛下明鉴!」俞士悦拼命磕头。


  「没有就收了你那没用的眼泪!」


  朱祁钰嘭的一声,把奏章砸在御案上:「朕每天处置政务六个时辰,朕跟谁诉苦了?」


  「朕最无助的时候,冲谁去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


  「你每天溜溜达达,享受刑部尚书的权力,还不知足?」


  「到朕这里流眼泪、装可怜来了?」


  「你若真觉得委屈,干脆撞死在这!」


  朱祁钰指着擎天木柱:「朕不拦着你!也不救你!撞啊!」


  俞士悦哪里敢啊!


  信不信,他敢撞,皇帝就敢诛他九族!


  你让皇帝背负骂名,皇帝就让你九族遭殃!


  「微臣是恨自己无能,不能帮衬陛下啊!」俞士悦老泪纵横。


  「不撞就收了你的眼泪!」


  朱祁钰暴怒:「这人生,最没用的就是眼泪!哭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能换取别人的同情吗?」


  「不能!只能换得别人的嘲笑!」


  「你当了半辈子的官,官至尚书,怎么连这点道理都要朕来教你?」


  「朕可真倒成了你的亲爹!」


  「你亲爹不曾管教你的,还得朕来管教!成何体统!」


  别看俞士悦一把年纪,比朱祁钰大几轮,却要乖乖叫一声君父,皇帝能骂他,说明他还有救。


  否则,皇帝早就一道圣旨,勒令他致仕归乡了。


  俞士悦抹干了眼泪:「谢君父教导之恩!」


  他也够不要脸的,直接认爹。


  「朕可没有你这么老的儿子!」


  朱祁钰舒了口气:「起来吧。」


  俞士悦如蒙大赦。


  「朕要裁撤刑部,你回家种地吧……」


  噗通!


  朱祁钰话没说完,俞士悦软软跪在地上:「陛下啊,刑部虽位居六部之末,却不能没有啊!」


  「朕没看到有什么用啊!」朱祁钰冷哼。


  「陛下想让刑部有什么用,刑部便有什么用,微臣全都听陛下的!」俞士悦躺平了,认命了。


  朱祁钰对他十分不满:「朕说,什么都让朕说,要你有什么用呢?干脆让朕来做这个刑部尚书算了!」


  「微臣遵旨,回家种田!」俞士悦又哭了。


  真是个废物,就知道哭。


  「再哭?」


  俞士悦赶紧收了眼泪,赶紧磕头。


  「抬起头来!」


  朱祁钰盯着他的眼睛,只是眼睛红,没流出眼泪,才放过他:「要是再哭,朕就让人打你,让你哭个够!」


  「俞士悦,你是老臣了,该明白朕的伟业。」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刑部,不能尸位素餐下去了。」


  朱祁钰觉得敲打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说正事:「以前工部最不入流,如今工部却成为京中炽手可热的部门,刑部也该改变了。」


  「以前的刑部,掌天下刑名及徒隶、勾覆(核查)、关禁之政令,如今也该变一变了。」


  「先从管票号开始……」


  「俞士悦,朕若将天下商贾交给你管理,你可能管好?」


  俞士悦惊呆了。


  管理商贾,那是户部、宫中的权力啊,难道皇帝担心户部尾大不掉,所以用刑部?


  「回答朕!」朱祁钰看他就生气,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微臣不敢说能管好,但一定尽心尽力!」


  权力掉在头上,俞士悦怎么可能往外推呢?


  「朕本来要用商部,取代刑部的。」


  「而户部本就过于繁忙,若是再交下去政务,凭耿九畴几个人,是处置不完的。」


  「而商部又太弱小,成立容易,裁撤难啊。」


  「朕看你们刑部的人都闲着,手上又有天下皂吏,倒是可以用民间衙门的差役管那些商贾。」


  「这样中枢能收上来更多的税赋,刑部也有了进项,不至于位置尴尬。」


  「俞士悦,你怎么看?」朱祁钰忽然问。


  「陛下无比圣明,天下刑名本就是刑部职责,天下差役理应归刑部管理!」


  俞士悦也明白了,皇帝是要收地方权力入中枢。


  民间衙门的差役、皂吏、刑名等等吏员,都要收归中枢,然后酌情使用。


  这才是皇帝重用刑部的理由。


  「少拍马屁,你能不能做好?」朱祁钰问他。


  「陛下放权给刑部,微臣便敢立军令状,必不使陛下失望!」俞士悦不想回家种田,就得改变自己。


  「好!」


  朱祁钰振奋道:「朕给你一年时间,先收地方差役大权入刑部,再立商部,统筹天下商贾!配合三家票号,完成银票统筹!」


  「微臣遵旨!」俞士悦有这个信心。


  「去吧,缺人就招人,不问出身,就看能力,能为刑部所用的,便诏入刑部,为朝堂效力!」


  朱祁钰叮嘱道:「先整饬好京畿,然后收山东、宣镇皂吏之权,再缓步推向全国。」


  「微臣遵旨!」俞士悦信心满满。


  又聊了一会,朱祁钰才打发走俞士悦。


  继续批阅奏章。


  「皇爷,辽东李贤送来密奏!」冯孝从外面进来,把密奏放在案上。


  朱祁钰合上奏章,放在一边,拿过来密奏,确认火漆后才打开。


  登时,眉头皱起。


  李贤奏报,喀喇沁有异动,正在纠集大军,目标不明。


  「来了!」


  朱祁钰怀疑,喀喇沁目标是大明。


  密奏结尾,附上李贤的个人见解,他认为喀喇沁集结大军,目的是攻伐大明。


  辽东收到消息,李贤亲自去前线,巡视守备。


  「幸好李贤在辽东啊!」


  朱祁钰叹了口气:「李贤这个人,能力是有,就是私心太重!」


  「于谦在哪呢?」朱祁钰看向冯孝。


  「回皇爷,于太保还在犁清山东,林督抚正在曲阜,督促孔氏搬迁。」冯孝回禀。


  「下旨,加快速度!」


  朱祁钰把密奏递给冯孝:「抄录两份,送给于谦和林聪。」


  京中空虚,无力支援辽东。


  只能指望于谦了。


  「辽东的商贾可在京城?」朱祁钰忽然问。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宣镇,商贾私通瓦剌,导致大军连战连败,这次长记性了。


  「回皇爷,鞑靼使团来时,您便下了圣旨,强征辽东商贾入京。」冯孝回禀。


  没错。


  当时朝堂猜测辽东会大战将起,他立刻下旨,勒令辽东商贾迁居京城。


  「可到京城?」


  「暂时没到!」冯孝回禀。


  朱祁钰眼神一阴:「去催,十日内,辽东商贾必到京城,不到者,族诛!」


  「给李贤下旨,封锁边境,看好商贾,不准其私下和外族联系,有联系者,哪怕是怀疑,直接杀!不必禀告中枢!」


  「派缇骑出京,赐李贤天子剑,权宜之权!」


  「再传旨曹义,佩戴征虏将军印,充任辽东总兵官,防备辽东!商辂参赞军务!」


  「费宠,你亲自出京,为辽东镇守太监!朕赐你王命旗牌,到万不得已之时,可用旗牌调山东备倭军!」


  朱祁钰发出一连串的命令。


  让曹义统筹辽东兵事,让商辂参赞,互相制衡,又授权给李贤权宜之权,制衡曹义。


  又派贴身太监费宠出京,授予王命旗牌,不是多此一举,其实是制衡于谦。


  「奴婢遵旨!」


  费宠知道,皇帝派他出京,是因为他帮俞士悦说话了,所以皇帝踢他出京,算是惩戒他。


  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心里只能装着皇帝。


  这是皇帝的权欲。


  「费宠,朕和你说实话,有于谦、李贤、曹义镇守,辽东丢不了。」


  「但是,朕想把边境往北推!」


  「你到了辽东,要事事和李贤、于谦商议,跟他们说明白,朕的意思,他们自然会上密奏和朕商量。」


  「你帮着朕看看辽东的风土人情,看看这些年,辽东治理得如何!」


  朱祁钰没说透。


  但费宠却了然,皇帝是想试探李贤、于谦的心思。


  就说李贤,皇帝断了他和孔氏的姻亲,又赶他去辽东,皇帝摸不准他心里是否有恨。


  而于谦,大病初愈后便出京了,他现在到底报以什么想法,不得而知,都需要费宠去探明。


  「奴婢明白皇爷旨意!」费宠心思深邃。


  当初他点拨谈允贤时,便看得出来。


  所以朱祁钰挑了他去。


  「从都知监、厂卫、缇骑中调些人跟着去。」朱祁钰又叮嘱一句。


  辽东也是块肥肉,看他们怎么争吧。


  「奴婢遵旨。」


  打发走费宠,朱祁钰反复看密奏。


  曹义、商辂并未传来密奏,估计想法和李贤大同小异。


  「皇爷,耿裕到了。」冯孝趁着朱祁钰喝茶的间隙,进言。


  「宣进来吧。」


  朱祁钰眼睛不离开密奏,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想从密奏中推敲出辽东的局势。


  「微臣耿裕参见陛下!」耿裕规规矩矩行礼。


  「起来吧,朕听你父亲说,编纂好了?快呈上来,让朕瞧瞧。」


  耿裕将一本薄薄的册子交给冯孝。


  冯孝呈上来。


  朱祁钰翻开一看,登时笑了起来:「不错,有那味儿了!」


  耿裕丹青妙笔,画简笔画,手到擒来,十分形象。


  「是否还晦涩了些?」朱祁钰皱眉。


  「陛下,微臣觉得已经非常明白了。」耿裕不解。


  「朕看着确实很直白,但那些农户大字不识一个,朕担心他们还看不懂……」


  「这样吧,你拿去街上,找几个人问问,看看他们能不能看得懂。」


  朱祁钰笑道:「若是看得懂,便以此刊印,争取一甲一册,轮流传阅,让百姓都能看到。」


  「微臣谢陛下指点。」耿裕看见皇帝开怀,心中那块石头落了下来。


  这回不用去江西吃苦了吧?


  「谈不上指点,你这本册子是有大功的。」


  朱祁钰说话间,冯孝搬来锦墩,请耿裕坐下。


  皇帝没说,但冯孝懂皇爷的意思。


  耿裕谢恩后,沾了半边屁股。


  「耿裕,回去后好好睡一觉,然后再编纂一本救荒简易书,让天下人知道如何防治、救灾。」


  「微臣谢陛下关怀。」耿裕恭恭敬敬磕头。


  「嗯,在勤政殿不必拘礼,你这本册子编得真好啊,就按照这个方法编。」


  朱祁钰灵机一动:「耿裕,你说朝堂编纂些小人书,给天下百姓开蒙,如何?」


  「啊?」耿裕没跟上皇帝的思路。


  实在太跳跃了。


  「你看啊,四书五经老百姓肯定读不懂,但是,若是编成小人书,百姓看个热闹的同时,又能学到几个字,那也是好的。」


  朱祁钰兴致盎然地看着耿裕。


  耿裕登时苦笑:「陛下,您苦心造诣地给百姓开蒙,有什么用呢?学习要从娃娃抓,那些成年男丁,会认字能做什么呢?又不能当饭吃!」


  他说话比较直白。


  朱祁钰竟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该给孩子看,你说朕花钱,让小孩子读一年书,如何?」


  「陛下爱民之心,微臣万分敬佩。」


  耿裕恭恭敬敬磕头:「但是陛下,普通百姓,十来岁就是家中劳动力了,如何有精力读书?而且就读一年,不能考科举,有什么用呢?」


  「而且,若供养天下孩童读一年书,需要多少钱,朝堂肯定无力支撑!」


  「陛下,微臣请陛下从实际考虑。」


  耿裕胆子是真大。


  就差直接骂皇帝,华而不实,虚幻主义了。


  勤政殿伺候的宫人们都为他捏了把汗。


  「你说的有道理。」


  朱祁钰微微颔首:「是朕想当然了,不过若刊刻些小人书,给孩子们看,让孩子们能认识几个字,起码会写自己的名字,也是好的。」


  「而且,刊刻几本书,花不了多少银子,这是造福天下黎民的好事,朕觉得天下富户也该出一份力啊。」


  宫人们惊住了,皇帝根本就没生气。


  估计耿裕是摸透了皇帝的心理,才语不惊人死不休,难怪人家父子能平步青云,就这份眼力见,就高人一等。


  可耿裕却满脸无奈,皇帝这是又要薅富户羊毛了。


  您是真心想让孩子读书吗?


  还是单纯想折腾天下富户?


  您能说实话吗?


  今天端午节,作者也去公园了,憋了一个多月了,第一次出去溜达,结果正溜达呢,忽然下雨,把人冲散了,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作者哭着回家了……朋友们今天玩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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