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虞维音终于疲倦地闭上了双眸。
今日这次出行,她只觉费了许多的心力,一经结束,浑身的疲惫便陡然而至。
她靠在车壁上,嗅着马车内淡淡的熏香,竟觉得困倦无比,只想好好睡一个觉。
便真的在轿中,依着碧瓷的肩,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中似听见啾啾鸟鸣,又恍惚有流水潺潺。
夏日午后的蝉音,仿佛就在耳畔不知疲倦地响彻起来。
她眼眸微动,却懒懒地没睁开眼,只在碧瓷肩头换了个方向继续靠着,梦呓般问道:“还没……到翟府吗?”
碧瓷没说话,车内安静极了,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有热热的气息在面颊上拂过,带着暖阳,让虞维音觉得微痒,忍不住皱眉躲过。
但不一会儿,又有一双温热的手,在她面颊流连。
那带着粗糙质感的指腹,令她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双明净如春水般的眸子,倏然睁开。
“是你!”
她在看到那张玄铁面具后,秀眉就忍不住微微上扬,整个人忙要往后退。
邵漠低笑一声,毫无悬念地用双手箍住了她柔软的腰肢,道:“夫人明知道逃不掉,为何每次还要费力挣扎?难不成,是要欲擒故纵吗?”
虞维音面颊涨红,四面环顾,并不见碧瓷。
她不由心生担忧,急忙问道:“你把碧瓷弄哪儿去了?”又高声喊了句陈重,也不见人回应,心底那股惶惧便更甚,直直瞪向邵漠。
邵漠在虞府时,从未被她用这般愤恨的目光看过。
如今在云阳,已不止一次被她恨恨瞪视,心中百感交集,苦水翻涌,却又不好直接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便抬手将车帘一撩,示意她往外看去。
外面竹枝掩映,桃柳成行,绿意葱葱间娇红点缀,并不是在热闹的街坊,而是出了城郭了。
那远处一株桃树下,一个翠衣丫鬟与灰衣小厮被绳索绑了手脚,双双站在那儿。
目光与她相触,已遥遥开口喊道:“少夫人!您没事吧?”
虞维音朝他们摇头,高声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邵漠便将车帘一合,遮挡了她的视线,重新将她的脸颊转了过来,面向自己。
望着她那双不肯妥协的明丽双眸,他伸出手指在她挺直琼鼻上,轻轻一刮,柔声道:“我明日便要离京,去西南绥安剿匪,怕是有一段日子见不着夫人了,特来跟夫人告别。”
虞维音刻意忽略掉他的触碰,眼眸微挑,口不对心地开口。
“那妾身真是恭喜将军了,祝愿将军旗开得胜,不日凯旋。”
她心内,却是期盼这个邵子敬越晚返京越好。
如此这般,她便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为自己筹谋。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将她腰身拉近,那张玄铁面具下的眼眸寒潭般幽深惑人。
“想趁我不在京都,逃走吗?夫人可别想着摆脱我,我说过等你和离后,要求娶你的,那句话是认真的,做不得假。”
虞维音抿唇不语,此人像是能猜中他心思一般,叫她一阵懊恼。
记忆中,她并未听说过什么邵子敬,犹记上一世去世前,太子都未能成功登基,如今还只是大陈十九年,太子就能荣登大宝吗?
她心内暗叹,此时发生的事,太过仓促,令她也觉猝不及防。
正拧眉思索之际,那温热的气息已缠绵至她脖颈,她如兔子受惊般瑟缩了一下,身子便往后仰去。
邵漠那双大掌已抚上她的脊背,上下抚摸着,状似安抚,却如带电般令她更觉战栗不安。
“邵将军!妾身如今还未嫁给你,你不能这般冒犯于我!”
情急中,她在他怀内惊叫出声。
这个邵子敬,真是太不知礼了,动不动就对她上手上脚。
偏生力气大如铁箍,她有心抵抗也只能累得自己满颊泛红、气喘吁吁。
邵漠含笑望着她徒劳的挣扎,道:“好,我不冒犯你,你主动亲我一下,你冒犯我如何?”
虞维音气得愤怒瞪他一眼。
“这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若是我亲夫人,自是吻到畅意方才肯罢休,如果是夫人主动吻我,那自然是由夫人把控时间。夫人好好想想,要不要主动冒犯我,如果不要的话,那本将就只能……”
他俯身而来,唇角勾起的笑容,格外刺目。
虞维音只能咬牙喊道:“好!我亲你一下,你就立刻放开我。”
邵漠在她脸庞前停住,一手紧揽她的腰肢,一手攥着她两只纤细的手腕,。
他下颌微抬,凝望她许久。
那双眸被一道金黄和煦的阳光,透过车帘柔柔照着,似碎金落入了秋水的余晖,衬得深情不已。
尔后,慢慢闭上了眸,等待她的吻。
她见他突然乖顺起来,一时有些恍神,直到腰间被轻轻一捻。
她鼓起勇气,凑上前飞快地碰了他的唇一下,便立刻移开。
邵漠睁开双眸,将她柔软的身子松开,那幽沉的眸越发深邃了几分,却也只是弯了唇角,并未再对她做什么。
道:“真香。”
虞维音愈发窘迫,那酒意仿佛直直蹿涌上来,逼得她口干舌燥起来。
仿佛她才是偷香窃玉的那个人。
“邵将军,你既然已经说完话了,就快些离去吧。我若是回府晚了,也会惹我夫君怀疑。”
“怀疑?”
邵漠轻嗤一声。
“他如今在公主府忙得不得了,哪儿有心思怀疑你?”
虽然西南剿匪,势在必行,但对于翟祯安怂恿山阳公主进言这件事,邵漠并不能就此忘却。
他更忘不了的,是翟祯安曾对他如何赶尽杀绝。
虞维音垂着头,没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
他见她眉尖微蹙,似拢了一抹轻烟似的愁绪,伸手捏了捏她滑腻如凝脂般的粉颊,笑道:“很快,一切都会结束。”
虞维音下意识要躲避,邵漠已起身下了马车。
她忙撩开车帘去看,却没看见邵漠的身影。
那颗娇红桃树下,陈重跟碧瓷身上的绳索已解,两人正疾步朝马车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