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虞维音心内茫茫然。
赴宴回房整妆时，盯着那扇被风吹得大开的轩窗，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今，翟祯安还没甩脱，又来了个邵子敬，她的处境甚是为难。
翟祯安自那日露出反常的行为后，接连几日都没来她的院落，想必他心中已有了疙瘩。
听他那般疑邵子敬，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而他这几日连连去公主府，不知是……
她敛眉思索半晌，忽而，福至心灵般睁大了双眸。
不论是什么原因，她如今能确定的是，翟祯安与邵子敬这两人之间必定是有龃龉的！
她既想要离京，如今何不坐山观虎斗？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时，她再乘乱逃之夭夭！
这念头如洪水决堤般，漫涌至心间，让她忍不住多了几分激动和欢欣。
很快，立刻在案桌上铺了纸笺，提笔沾墨便写就一封雪笺。
“碧瓷，”她压着内心的震动，问道，“小燕儿这几日可有来院子里？”
碧瓷慢慢收拾着案桌，皱眉道：“来呢，不过都被奴婢挡在外面了……她还说奴婢拿乔托大，想做院里的一等丫鬟，处处挤兑她，才不让她进来的。”
“碧瓷，让你受委屈了……”
正说着，就听院门口传来吵闹的声音，分明是小燕儿的。
碧瓷头疼道：“少夫人，奴婢不觉得委屈。依奴婢看，不如就打发了她回桐城去算了，省得她往后给您惹出麻烦来。”
虞维音微微一笑。
“是要打发了她走，不过，不急这一两日。”
语罢，附耳对她低语几句。
碧瓷心内豁然开发，在对上虞维音意味深长的笑容时，也就不再多言，踏出房门。
小燕儿在院门口，被两个小丫头拦着，气得满脸都通红了
少爷让她盯着少夫人的动静，但她这几日，连少夫人的影子也没见到。
虽然让自己稳着心神，但她本性难移，在外间待不过三日，等永乐身上的咳嗽好了，就再也耐不住性子，冲着要往内室去见虞维音。
只是，次次都被碧瓷给挡了回去。
如今再看见碧瓷，她心里就没了半分敬意，掐着手中的兰花草手帕，冷道：“碧瓷姐姐，这几日都是你侍候少夫人，也该歇一歇，让我来替你了。我知道姐姐伶俐，但我也没那么笨手笨脚，姐姐干什么这几日都拦着我，不让我进内室呢？”
“永乐小姐不是离不得你吗？”
碧瓷也笑一笑。
“照顾孩子，比照顾主子更累，我也是心疼你，想让你多歇歇。”
小燕儿怦跳的心，渐渐缓下来，上前亲热地挽住碧瓷的手臂。
说道：“永乐小姐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没费多大心神。碧瓷姐姐，我这些天一直没见少夫人，听说少夫人日日不是设宴便是赴约，那肯定是累坏了。正好，我进去给少夫人好好捶捶腿！”
她一副急巴巴的模样，碧瓷看得心中陡然生气，不想立刻放她进去。
就道：“小燕儿，少夫人累了这么些天，正想一个人静静，你这会儿也不好去打扰她呀。”
话说到这份上，小燕儿若是心念回转得过来，也该知难而退了。
但她满心想的，是如何得些机密消息，好去翟祯安面前献宝，便再三央求道：“好姐姐，就让我进去见少夫人一面，也不成吗？少夫人这么就没见我，也该想我了呢。”
正被她缠得没法子时，忽听院内一道轻柔的嗓音传来。
“让她进来吧！”
小燕儿一听，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神色，笑着看向碧瓷道：“姐姐，我说得没错吧？少夫人也想见我，你拦也没用。”
说着，不顾碧瓷微冷的面色，满脸笑容地进了内室。
室内，虞维音在案桌前的酸枝木椅上坐着。
她一手扶着案几，一手搭着眉头，背后靠着个软枕，脸色瞧着有些苍白，一副憔悴疲倦的模样。
小燕儿行了礼，不及她开口，已殷勤地上前，轻轻替她揉肩捏背。
虞维音闭着眼享受了半盏茶功夫，才慢慢睁开一双明眸，笑赞道：“小燕儿如今倒越发贴心了。”
小燕儿心里一喜，嘴上道：“少夫人过奖了。”
身子一转，将咕嘟嘟冒着热气的青釉小茶壶，从红泥暖炉上拿下，给虞维音泡了盏清幽含香的热茶。
见虞维音似对她很满意。
她不由在旁嘟囔道：“少夫人，刚才碧瓷姐姐拦了奴婢好一会儿，倒像是防着我一般。”
虞维音捧着一盏清茶，水汽弥漫，氤氲了眼睫，似沾染了一层烟雨雾气。
她似笑非笑。
“你是我的贴身侍婢，防着你做什么？”
小燕儿心中更乐，就顺水推舟地问道：“少夫人，奴婢瞧着您这些日子赴宴好似忙得很，可是有什么烦难事吗？奴婢既然是您的贴身侍婢，奴婢愿意为您排忧解难！”
虞维音深深看她一眼。
“我正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
“什么事呀少夫人？”小燕儿凑近了几分。
虞维音那双潋滟的凤眸，瞳孔骤然微缩，射出一道寒芒来。
小燕儿被那寒芒刺得魂不附体，却只是一瞬，那双眸中含着的便是和煦的笑意，她没多想，怀疑自己眼花了。
“这些日子，少爷也忙得很，我许久未见少爷了，心中有许多话想对少爷说，便写了封信，你替我去交给少爷吧。”
小燕儿接过那淡淡栀子香的信笺，再看了虞维音一眼，见她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终于放心。
正好，可以趁着送信的当口，去见一见少爷，若是少爷觉得她做得好，提前抬她做姨娘就……
这么一番神思摇荡下，她竟有些发愣了，立在虞维音跟前没动。
心口怦怦跳着，又试探般问了句。
“少夫人，您这些日子去赴宴，都见了什么人呀？您每次出门，都只带碧瓷姐姐，奴婢心里羡慕得很呢。”
虞维音眸中闪过冷意，却垂着眼睫盖住了，笑道：“左不过是些夫人们罢了。小燕儿要是好奇，明日我带你一同出府吧。”
小燕儿喜得忙点头，还想再问话，却见虞维音已阖上双目，头靠在椅背上。
黛眉蹙紧，鼻息轻微，已经睡着了。
她也不就敢再问，蹑手蹑脚拿了信笺便一径往翟祯安的院内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