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指着婢女们的额头,一顿骂骂咧咧,赶着几个人走远了。
树上的邵漠点足下地,心中不住冷笑。
这公主府真是个淫|窟所在,连这群小小婢女,都已经被熏染得不成样子了!
他发足而奔,本能地想要避过秋蓼浦中正发生的事。
但不知为何,心中却又悬着块重石般,已飞身离了浦中好几丈远,却还是回过头,循着那旧路往前走。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他也被那婢子口中的夫人勾起了兴头?
亦或是,刚才在厢房内,受那屏风跟公主的刺激,让他如今满腔都似涌动着难言的躁动?
他辨不清胸腔内游走的那点烦躁,究竟是因何而起。
他只是加快了步子,沿着那河畔边缘的蓼草往前行走。
人高般的蓼草茂密生长着,层层掩映,在微风的吹拂下,就如一面缀满紫色花纹的碧绿锦缎。
他拨开那细密的草丛,落入眼眸的是翡翠晶石般的荷田。
若伞盖般大的荷叶,高矮不一,错落有致地蔓延在逐渐加宽的河面上。
清新的荷香、草叶香,乃至河水的淡淡腥味,混杂而来,令他脑中似清醒了许多。
他微眯双眸,远远瞧见那碧色深处,有一小舟正悠悠飘荡。
舟中,似有一对紧紧相拥的男女,想必便是老妪口中“公主的贵客”了。
泛舟游河,借着赏景的名义,与有情人做欢乐事,这原本无可指摘,但邵漠刚经历了长公主尤琴那番挑弄,再看这样的情景,只觉心中恶寒。
当下,便要拔足退走。
可就是这一瞬间,他觑着舟上那被男子拥住的女子身影,隐约觉得熟悉。
冷眸再度眯起,胸口似裹了层寒霜般,冻彻心骨。
邵漠如同被震天雷照着双耳轰地一击,脸色霎时黑沉得难看,连按着长剑的指关节也骤然泛白。
那个身影……与他午夜梦回所思所想的女子,何其相似!
他心口沉了又沉,一种灭顶的恐惧和痛楚绞弄着他胸腔,让他连唇色都逐渐变得苍白。
按着剑,轻点足尖往前凑近。
此刻菡萏香虽愈发浓烈,却好似在其中掺了一把火。
邵漠忍耐着,以剑柄飞快却不动声色地挑开横斜的蓼草,浑身血液倏然如被冰封冻结了!
他浑身僵在那儿,看清了舟中的人,正是翟祯安跟虞维音!
那素衫绿裙的女子,颊边微红,星眼迷蒙,纤纤素手搂着那绯袍男子的脖颈,似在索吻。
这样一副娇媚又惹人怜爱的模样,看得他青筋暴起,血液立时沸腾!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姐,那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天上星、水中月!
是极地难寻的昙花,漠北不见的雪莲,是他在战场上利剑穿膛而过时,一直撑着他活下来的此生信仰!
如今,她竟服下合欢索,跟她那位夫君在舟中这般亲热?!
邵漠恨得咬牙切齿,口内咸涩的血腥味蔓延,痛得厉害,却也没有移开双目半分!
她果真如两年前那般狠心啊!
说分开便分开,连他三番两次挽回,都能面不改色地拒绝,他胸口处还留着她刺那一簪的伤疤,可她却……
呵呵,他无声地冷笑。
她现在与这位翟少爷这般柔情蜜爱,想必已经将他邵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分别之际,虞维音一字一句说的那些话,再度在他脑中重现。
那时她道,邵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既然答应嫁给祯安,便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你走。
从前你我如何,那已是过去的事,现在便一刀两断,各不相欠!
一刀两断、各不相欠呵……
他既回来了,便绝不答应!
面具下的黑眸冷彻无比,阴鸷得如同邪魔在世。
他抿紧了弧度优美的薄唇,左手执起一枚小小石子,对准了那正待要亲吻虞维音的翟祯安身后。
嗖的一下,如紧绷的箭弦被拨弄发出的铮铮之音。
虞维音眼睁睁看着怀中搂抱的人,瘫倒在自己面前,可她却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自睁开双眸,意识便有些模糊,整个人宛如一阵暖风般,好似飘荡到了空中。
浑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气力。
可却又有一种极深的渴求,在她体内破芽而出。
她像是被架在篝火中炙烤一般,耳畔似乎能听到柴火发出的哔剥响声,火舌蹿得老高,映红了她的双颊,也照亮了她的明眸。
邵漠轻点足尖,飞身踏上那方小舟。
冷眼嫌恶地扫过晕厥后的翟祯安,然后将那柔媚绵软的女子从他身旁拨开。
他凝望她茫然无焦的双眸,轻抚她微烫的脸颊,唇贴在他耳畔低语。
“乖,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他提着翟祯安的身子,飞身蹿了出去。
一路狂奔,绕回到公主的寝房。
公主在室内高声呻吟,房外却没有守门的宫人,正合他心意。
他扯着翟祯安的衣襟,恨不能将此人一剑刺死,最终攥紧双拳忍了下去。
下一秒,却是推门,将翟祯安抛上了山阳公主偌大的拔步床内。
榻上的人早已迷醉狂乱,雪缎和轻纱也坠落在地。
先前的两个面首被折腾得气喘吁吁,无力支撑,昏睡过去。
公主欲念未得满足,见得有个绯袍男子跌在身旁,俊美容颜勾人心魂,什么也顾不得,飞身便扑了上去……
轻舟荡荡悠悠,摇曳在一望不到天边的碧波荷叶丛中。
微风轻徐,水波微漾。
春夏交接的午后,哪怕阳光已经退了几许燥热,却依然让舟中女子小小的巴掌脸上,泛出了细密晶莹的汗珠。
汗珠自光洁饱满的额际,缓慢地,一路滑过粉颊,渐渐消融在她如春雪般细腻的颈窝内侧。
邵漠疾奔而回时,看到的便是这般香艳旖旎的画面。
她躺在荷叶铺就的地毯上,云鬓散落,素白轻纱因身子的微微扭动,已稍显凌乱。
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露出了凝脂般白嫩的一点肌肤。
邵漠的喉结滚了两滚,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用目光,将她自上而下,一遍又一遍地肆虐而过,那黑沉的眼眸,便一点点加深了。
衬得他身上的面具、玄衫,乃至手中紧握的长剑,也更冷彻而坚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