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将话一五一十地学了回来。
原本以为,虞维音性子刚烈,必定会去烟波楼内大闹一场。
她巴不得虞维音去闹,好成<span>为</span>府内众矢之的,便借着这些妾侍的手,<span>优</span>哉游哉地解决了虞维音,也算不声不响就能报得心中大仇。
可虞维音听罢,<span>却</span><span>神</span><span>色</span><span>如</span><span>常</span>,<span>连</span>妒忌和愤怒都没有,倒还忍不住讽然一笑。
“这么听起来,他的精力倒是旺盛得很。”
才一到烟波楼,便<span>跟</span><span>姜</span><span>秋</span><span>思</span><span>歇</span><span>下</span><span>了</span>,果然是分秒都不浪费,开门见山便把事情给办了。
“小姐,您还笑呢?少爷这摆明了是让<span>您</span>没脸,这么一来,府中<span>上</span>下水还会尊敬您啊?那些个<span>捧</span>高踩低<span>的</span>小人,一定会暗地里做小动作的!”
小燕儿性急,忍不住就道,“要不奴<span>婢</span><span>再</span><span>去</span><span>一</span><span>趟</span><span>烟</span><span>波</span><span>楼</span>?说什么都要把少爷给请回来!”
蠢货!
烟儿微不可察地<span>晚</span><span>了</span><span>弯</span><span>唇</span>。
去吧去吧,去闹得大些,好让翟府的人都来看凤栖院的主子笑话吧!
虞维音抬眸,还未说话,碧瓷已拉住了小燕儿。
“小燕儿,既然少爷已经歇下了,你现在去请他说不定会将少爷惹恼,到时候少爷又该将这笔帐记在咱们小姐头上了。”
“可是,姜姨娘身旁那个叫如叶的丫鬟也太嚣张了,压根儿就没将咱们小姐放在眼里……”烟儿哽哽咽咽道。
“不过是个丫鬟,我如今既然是翟府的少夫人,又何必与一个丫鬟计较?”
虞维音凝了一双凤眸,睇了她一眼,<span>若</span><span>有</span><span>所</span><span>思</span>。
“烟儿<span>倒</span><span>是</span>很为我打<span>抱</span>不<span>平</span>呢……”
“小姐如今成了少夫人,便是府中的正妻,奴婢只是担心小姐被那些人欺负罢了。”
烟儿忙地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
直到虞维音收回了目光,她才缓缓松了口气,她怎能忘记,虞维音这贱人素日机警,她刚才那般急切的态度,险些就露了马脚。
不过,洞房花烛夜便被夫婿冷落,虞维音今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若是这个消息传出翟府,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隐于暗处的欢欣,便似藤蔓,一点点爬满了心头。
次日卯时,虞维音在小燕儿的服侍下,已换了套素雅端庄的裙衫,预备去荣华园<span>请</span><span>安</span>。
但……翟祯安还未回来,小燕儿急得<span>念</span><span>佛</span>,就连素来沉稳的碧瓷,此时也有些担忧。
忍不住问:“少夫人,可要让陈重跟汪仁去烟波楼探听少爷的情况?”
新妇敬茶,可是大日子!
这翟家少爷洞房留宿在妾室房内已然荒唐,<span>如</span><span>今</span><span>天</span><span>色</span><span>大</span><span>亮</span>,还不赶回来,只怕下人全都要嚼主子的舌根了。
“不<span>必</span>,<span>我</span><span>们</span>自己去荣华园便是。”
小燕儿听闻,才想开口问,但看着自家主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忍了下去。
荣华园是翟府老爷翟长富居住的园子,正妻冯氏,妾室温氏和谢氏,都住在园子里,算是翟府的一大主院。
才踏进院子,便见雕栏画栋、假山水池应有尽有。
院子四面还栽植了四季常青的潇湘竹,树影斑驳,映在青石砖上格外雅致。
翟老爷住的园子,反倒不像他们新房那般奢贵,清淡得如烟波浩渺的一面湖,让人觉得宁静。
才走到门槛,便听见屋内传来暴喝,和隐隐的啜泣声。
“祯安!你实在太不像话了!昨夜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宿在妾室房内像什么话?还有你,姜氏!你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一个妾室,霸着丈夫,跟主母争宠,做出这样的下作事,简直太不懂规矩了!”
“爹,姜氏素来懂礼,此次是孩儿的错,这次就饶过儿子跟姜氏吧。”
“贱妾知错了,求公爹开恩……”
翟<span>老</span><span>爷</span>怒<span>气</span>未消,大掌猛地拍在案桌上,险些将桌上的茶盏都震落<span>在</span>地。
他指着翟祯安,气不可遏道:“你这逆子!爹给你选的女子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正妻,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翟祯安抿唇不语,却忍不住握住了双拳。
他知道虞维音是个厉害女子,也知道是各取所需,可昨日面对她那般冷淡傲慢的态度,他不知为何,心中便来气,恨不得将他狠狠欺负到哭。
即便他们的亲事是契约,不带丝毫感情,但她在他面前,连装模作样都不会,实在是可恶至极!
“这姜氏也可恶!平日里看着懂事,夫主行错了事,也不知道劝一劝,该罚!”
翟老爷重新将目光落在姜氏<span>身</span>上,话一落,在场的几人<span>心</span>口全<span>都</span>跳了跳。
尤其是坐在正位<span>的</span><span>冯</span><span>氏</span>。
她心中只觉有些讽刺。
往昔,翟长富眷宠妾侍无度,甚至会为了温谢两人对她颇有微词,如今倒好,在儿媳身上,他倒转了个性子,将自家儿子的妾侍贬得跟街头的破烂一般。
但也只是抿了抿唇,仍不发一语。
“爹,既然夫君都说此事是他的错,与姜氏无关,便饶过姜氏吧。”
虞维音轻柔开口,唇边噙着抹委屈又柔弱的笑,踏进门槛。
主屋内,翟老爷跟冯氏居正位,两位姨娘伴于两侧,<span>闻</span><span>言</span><span>都</span><span>调</span><span>转</span><span>目</span><span>光</span>,朝她看了过来。
<span>这</span>一看,众人都有片刻<span>地</span>呆愣。
室内寂静了一瞬,连窗外清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响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跪着的两个人,也看过去,姜秋思在看清虞维音的容貌后,心里极不甘地往下沉。
她在府中,已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美人,端庄温婉得如同白玉兰,谁看了不赞一声气质出尘,丝毫没有妾室的狐媚和小家子气。
可那女子,穿着身烟翠青斜襟碧罗衫,月白色嵌玉珠秋水裙,静静站在那儿,便娴静素婉如同一幅干山江水丹青。
冰肌<span>雪</span><span>骨</span>,<span>黛</span><span>眉</span><span>星</span><span>目</span>。
她笑得极美,却又让人觉得<span>那</span>笑带着丝委屈和无奈,好似三春明媚光景,全都<span>被</span>一层稀薄的云雾遮<span>盖</span>住了,让人迫不及待想要替她<span>拂</span>去笑容中的悲伤。
“儿媳拜见公爹大人、婆母大人,给两位姨娘请安。”
<span>碧</span>瓷早已<span>眼</span>疾手<span>快</span>地<span>放</span>了垫子。
她便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上,拱手于地,头也缓缓于地,头点在手背上,朝着面前的人行了稽首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