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维音颊边的绯色褪去,转而变为素雪的白。
那双昳丽澄澈的凤眸,也涌出一丝惊色,她该猜到的,翟祯安此行必定没这么简单!
“小姐!不要求他!”
邵漠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锋利如薄刃的下颌线,隐隐现出怒气。
幽沉的眸涌现深不可见底的寒彻,带着一瞬间要冰封世间万物的决绝。
“此事便让漠一人处理吧!”
即便梁氏在见贤山庄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邵漠大力握着她,转身便要将她带出花厅,虞维音定住脚步,伸手握住了邵漠的手,压低声音道。
“邵漠,你冷静点!现在我们需要他的帮助,仅凭我们两个,一旦被梁氏控制,无异于刀俎上的鱼肉,任她如何砍剁也没办法挣脱。因为你娘在她手里啊!”
“小姐不相信漠的实力?”
“这跟实力没关系,一旦梁氏用你娘要挟,让你丢盔弃甲,你还敢再动一下吗?”
虞维音的嗓音冷静到了极点,秋湖般明澈的眸,闪烁着熠熠亮光。
与梁氏斗了这么长时间,她知晓那人不是善茬,这次让他们单独赴会,定会用尽各种手段折磨他们,但他们不能束手待毙啊!
“翟祯安没那么可怕,他是商人,我如今不过是在跟他洽谈。”
邵漠抿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但心里的愤然和痛苦,却不停地在漫涌,似汪洋大海般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翟公子若能帮我们,维音自然不会让公子吃亏,只要公子不强人所难,在绸缎生意上,维音定会尽力而为。”
她回首,语气和缓,面色很快恢复如常,眼底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只是生意,无关其他。
真是狠心肠啊,他翟祯安都这般主动帮助了,还没一丝软和模样呢。
掀唇而笑,心底却没半分高兴,“虞小姐既然这般说了,我又怎会勉强你?”
虞维音别开双目,将所有思绪集中在那封信上,回想着脑海的记忆,沉吟着。
“见贤义庄因多年前一场火灾,如今已变得荒败凄凉,但这所义庄是在村落上建起来的,丛林环绕,占地面积广。一旦我们进去,便如同走迷宫一般,没有个把时辰,很难出来。
“如今梁氏让我们去义庄会面,想必她已经把庄子的地形研究透了,肯定会把我们往最复杂的地方带,这样即便有翟公子你的帮助,恐怕也于事无补。”
或许,翟祯安带着那些衙役,也会在义庄里迷路。
等他找到他们时,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翟祯安对桐城不熟悉,但听虞维音的分析得头头是道,眼里露出一抹异色,懒洋洋地笑道:“想必虞小姐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吧?”
虞维音不语,招手让邵漠过来,看着他问:“邵漠,你知道猎犬对什么气味敏感吗?”
她目光专注,看他时带着柔柔的笑意,邵漠被那弯弯的眉眼,招得心中所有的郁气,在顷刻间烟消云散,连翟祯安的目光也一并视若无物。
他沉声道:“缬草味。”
虞维音点头,唇边的笑容愈发温柔,“那便去准备缬草。”
有了缬草,再有了猎犬,即便见贤义庄再大,翟祯安也一定可以尽快寻到他们。
“小姐,漠依然觉得此事不妥。”
邵漠浓黑的眉,深深蹙起,目中担忧一寸深似一寸,“你……不可以跟我一同去见贤义庄。”
她若是出现,梁氏怎会放过她?恐怕还会拿她来威胁虞老爷吧?
“你如果出什么事,漠只会更担心。”
“梁氏就想要折辱我,我如果不出现,她也一定会丧心病狂地伤害你娘。”
虞维音抿抿唇,瞥了一眼翟祯安。
“何况,有翟公子在背后帮忙,我们就不是在孤军奋战。”
翟祯安长眸流转出笑意,嗓音充满了愉悦。
“虞小姐你放心,你对在下而言很重要,我自然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们。”
午后的阳光刺目,火辣辣的光直射在面庞,加之心中着急,让人说不出的焦躁。
按照梁氏的要求,虞维音与邵漠很快出了荣广街,在城郊处看到了见贤义庄的入口。
说是入口,其实不过是一座茂密葳蕤的丛林。
高大的榆桑松柏林立,各种叫不出的奇花异草疯长,藤蔓缠绕着灌木丛,绕着粗壮的树干攀爬而上,将枝桠间的缝隙全都环得密密麻麻,直透不出一丝光亮。
她有些吃惊,真正看到丛林,才发觉跟脑海中的场景已天差地别。
短短几年时间,植物的生命力顽强得让人觉得恐怖,看着嫩绿的枝桠在脚边蔓延,根茎都比寻常花草更强悍,便可想见丛林中是何处一副景象。
而见贤义庄,却座落在这样阳光难以抵达的地方,必定是黑黢黢一片。
难怪梁氏要让他们来这里,她心中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虞维音的眼皮跳了一下,禁不住微微握紧了双拳。
邵漠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剑眉蹙起,心中的担忧更甚。
他再度重申,“小姐,还是让漠一人进去吧!”
凭本能和只觉,他已嗅到了危险,娘亲已经在梁氏手里了,他不能让小姐也落入她手中。
“邵漠,我没这么弱。”
虽然她心中也害怕,可是既然下定了决心,又岂能半途而废?
她虞维音也不是懦弱无能之辈,即便落入梁氏手中,只要她能尽量拖延时间,有翟祯安的相助,何愁不能脱困?
她伸手拍拍男人的肩。
“不要总想把我往后推,我可不是你脑中想象的弱女子。”
“小姐……”
他还想说些什么,女子已主动伸出手,牵住了他的大掌。
凤眸潋滟,樱唇含笑,在日色下美得不可方物。
她道:“邵漠,我们进去吧。”
到这时,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但心底却很快涌出一阵难言的感动和热意。
他的小姐,有时勇敢得令他心碎,他暗自在心中发誓,必定不能让她受一点点伤!
一进了丛林,日色被高大树木遮蔽得极浅淡稀薄,所有光辉都收拢在澄净的天际,并不能将郁郁葱葱的林间照亮。
而一旦行至林间深处,瞬间如被笼了一层灰色的雾纱。
四周的树木、枝桠,乃至脚下乱草丛生的小道,都有些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