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楚恬的死,庄列炳心中骤然一痛,泪涌于眶。
“温娴,楚恬和吾善竟遭了他们毒手?!我庄列炳一定会为女儿女婿报仇的,可怜我的楚恬,连死都不知我是她亲爹啊!”
梁氏一听,急忙捂住他的口。
冷冷警告道:“休要当外人说这种话!若是被人听见,你我还有性命么?”
“楚恬都被他们害了,我就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让虞颂、虞维音、邵漠这几个人陪葬!”
梁氏勾唇一笑,伸手拂着颊边飞舞的一缕秀发,将那发细致地别在耳后,忽然道:“其实,楚恬跟吾善‘死’了也好。”
庄列炳心中一惊,大为不解。
“温娴,你这说的什么话?那是你我的女儿女婿啊!就这般被人白白割了脖子,你心口就不疼?”
梁氏冷笑道:“虞颂那老囚攮向来心软,如今我丧女失婿,便是对虞维音做出什么事来,他看在死的面上,也不会轻易动我。”
忆及她彼时用匕首试图杀虞维音,在灵堂上唆使仆妇打杀虞维音,虞颂也只是对她禁足,即便说要休她,也只说生下孩儿后再议。
想来,虞颂如今对她绝对下不了狠手。
“可……可那毕竟是我们女儿的性命啊!”
庄列炳因气愤,白净面皮禁不住也涨得通红,“温娴!我心中痛彻不已!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让我痛楚不堪!”
见他愈说愈激动,梁氏终于忍不住道出了实情。
“好了,列炳,我告诉你,楚恬跟吾善并未死。”
“什么?!”
庄列炳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地看着梁氏,好半晌都不能开口说一个字,只在心中不断地重复那几个字,没死,没死……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他们。”
梁氏整理衣裙,趁着无人,拉着庄列炳来到间壁的书房。
在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映照下,能看清房内除了一具黑漆博古架,一张四方长条桌,三张花梨木官帽椅,便再无其他,博古架和案桌上俱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籍词本。
庄列炳左右四顾,并未见到女儿女婿的身影。
回眸一看,那长长的帐幔在窗上落下大片的阴暗光影,倒让人心底发憷。
他惊问道:“温娴,楚恬他们在哪儿呀?”
难不成,是要让他与女儿女婿的阴魂见面吗?
脑中一想到那些神灵鬼怪之事,庄列炳浑身都有点发抖,梁氏掐了他一把,吓得他就要惊叫出声,被梁氏嘲道:“刚才不是说要为女儿报仇吗?就这样的胆子,如何报仇?”
庄列炳一听,这才挺了挺胸膛,按捺心中的惶惧。
梁氏朝他努了努嘴。
指着那具博古架,示意他推开,庄列炳心中一诧,脑中突然想到些什么,不由兴奋,赶忙上前。
约摸用了三成气力,便推开了博古架,见博古架后方五寸距离竟是一扇小巧的石门!
石门上方,留有几个小小的圆孔,用来通风排气。
梁氏上前,朝着那石门轻轻扣了三声长,两声短的暗号,过了一会儿,石门打开,门边站着一对秀丽的男女。
女子脸微圆,穿一身藕荷色湘绣小衫,月白色折枝花长裙,端的是娇俏,男子则一身蓝衫黑帽,清瘦的脸颊,看着斯斯文文。
庄列炳定睛看了又看,只觉那身形像极了虞楚恬跟赵吾善。
可那脸,对又跟印象中的人对不上!
不由惊得浑身发颤。
今日听府中人说得绘声绘色,说二小姐跟姑爷都被抹了脖子,可惨了。
那血都糊花了脸,面目全非啊!
难不成是借尸还魂了?
这念头一生起,心底的惧意和惶怕就更甚,急忙扭头问道:“温娴,这……这是楚恬跟吾善?”
梁氏见他身子都开始发颤,也就告诉他,“是,他们不过是让易容师换了张脸,不是鬼魂。”
说着,指着两人脚下的影子给他看,有影子,必然就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了。
庄列炳暂时安了心神。
“进来说话。”虞楚恬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面。
庄列炳点头,急忙一口吹灭了煤油灯,待梁氏等人都进得石室内,又将博古架拉到石门前方遮挡,确认没有半点疏忽后,这才转身进去。
石室内灯火辉煌,暖意融融。
香几案桌,床榻椅架,皆是和一般厢房无二,就连石砖地上,也铺了一层银白毛的地毯。
待在案桌前坐下,庄列炳急忙惊问道:“楚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爹!”
听到庄列炳口中这声爹,虞楚恬眉头蹙了蹙。
前几日,娘亲便将她的身世告诉他们了,她虽然在心里做好了面对庄列炳的准备,但一想到自己竟然只是个下人的女儿,便极其不甘。
庄列炳见她面容变色,还担心是自己吓着她了。
听见梁氏在一旁道:“列炳,我已将楚恬的身世跟他们都说明白了。”
他这才放下心,又紧紧盯着女儿,见她如今好好儿活着,他心里别提多开心,胸口不断涌动着拳拳父爱,期待着她能够喊自己一声爹。
虞维音咬咬唇,不愿开口,但碍于梁氏的脸面,她如今也只能不情愿地含糊喊了声爹。
不过声音极小,态度也不甚热切,赵吾善见状,也上前喊了声爹,庄列炳顿觉欣慰不已。
听虞楚恬说完前因后果,他不禁抚掌大笑。
“好!好!楚恬如今聪慧,定能将那虞维音跟邵漠主仆两个斗死的!”
虞楚恬听他夸赞,面色好看几分,眸中却洋溢着阴狠的笑容。
“若不是那日吐的那口血,我恐怕还不知道虞维音那个贱人,竟然对我们下了毒!”
那日,她跟赵吾善回到赵宅,本欲煎碗凉茶败火,却听得宅子外有游医术士敲铃铛,号称能解任何疑难杂症。
心中一动,便唤奴婢请那大夫进来。
那大夫又正好是个厉害的游医,把脉过后,并不说她是气急攻心,热火之症,反而说她中了奇毒,若是再动怒,恐怕小命立时便要没了。
虞楚恬惊慌下,忙求大夫救命。
也合该她命不该绝,大夫替她写了药方,她去接那药方时,发髻上那碧玉簪恰好掉落在案桌上,被大夫一拿一看,一嗅一探,只道“此簪有毒!”
唬得一旁的赵吾善,急吼吼把自家发髻上的碧玉簪也摔落在地。
他想着自己半边月还未解,如今又中新毒,顿时骇得面色惨白,赶着求大夫也替他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