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竹香在空气中弥漫。
并不让人觉得轻浮,也不会给人任何脂粉气息,反给人一种清宁安乐的错觉。
一楼是大堂,堂中央辟了圆台出来,专有伶人表演,二三楼则是客人们休憩的雅间。虞维音仔细打量,见馆内桌椅俱是朴实无华的杉木,墙壁上张贴字画古迹,书香味浓,丝毫不见半分奢靡,心内有些许讶异。
还未见过寻欢作乐的场所,布置得这般素雅,恍如读书人的书房般。
这样的地方,如何能勾起人旁的心思呢?
在脑内胡乱思索之际,已有一个身着褐色衣衫的小厮走来,笑吟吟对她道:“是虞公子吗?我家公子在二楼雅间,已恭候多时,公子请随我来。”
踏上楼梯,推开一扇石屏门,眼前的景象令虞维音惊讶。
是一条长长的游廊,并不是正门那条,而是背靠浓墨的夜色,幽静得仿似置身山野峡谷。
廊檐上,挂着十来盏小巧精致的荷灯,散发着幽弱,却引人遐想的粉紫色光芒,隐约照亮对面连绵起伏的青山。
廊间随处可见拥在一起的男人。
或共赏夜景,或踽踽私语,见虞维音略显惊讶的目光,也毫不在意,竟朝着她旁若无人地亲吻。
她脸微烫,忙收回目光,紧紧跟着那小厮往前走,几近尽头,推开一扇杉木门。
这时,她才发觉邵漠一直跟在身后。
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一幕,不由去看他神色,见他面色冷肃,眸光寒彻,嘴唇紧抿成线。
“你确定你还要进来?”虞维音唇边忽露出一丝笑,带着些微捉弄。
“嗯。”
他沉声点头,如冰凛然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怎么可能不进去?
瞥见她唇边夺目的笑,他心底的躁意更甚,对房内的景象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房内跟寻常厢房布局类似,案桌香几,长榻短椅,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在案桌旁,设了两张装饰精美的卧榻。
准确来说,是一桌美酒佳馔旁,横陈两张卧榻。
榻是沉香木制,散发着浅淡得令人安心的香味,榻上垫着柔软的毯、绣竹纹的锦被,还设了软枕和靠背,并一个用珠石镶嵌檀木制成的妆奁。
而此时,其中一张榻上,正盘腿坐着一个身着蓝衣的俊美少年。
这自然便是徐莺珂,她亦用黛粉涂饰在脸,掩住了凝脂般的肌肤,但那双明艳的眸,无论如何也遮盖不住,正缓缓流动着耀眼的光芒。
她身侧,跪坐一个青衫男子,正低眸为她细致地捶背。
那男子一同如墨青丝,只用木簪松松绾就,眉眼虽淡,却自有出尘的气质。
虞维音心中早有准备,压下心内的惊讶,朝她淡淡一笑,戏谑道:“徐公子来得倒是早,想来已经把馆中最好的男子挑走了吧?”
阖上门,毫不扭捏地走到另一张榻上坐下。
徐莺珂眼眸眨了眨,“怎会?虞公子是我的好友,这次又帮了我大忙,我早已为你准备了一个绝顶美男,此人可是馆中魁主。”
她伸手轻拍几下,一旁的雕花绣屏后,便走出一个身姿风流的男人。
穿的也是如松如竹的青衫,只是他的衫上较其他人不同,在肩前用金银线交错绣了精致的白鹤,衬得他愈发矜贵脱俗。
“小白,劳你好好伺候虞公子。”
徐莺珂的语调客气,听起来,像是与这名叫小白的男子相识不浅。
小白唇边漾出惑人的笑,大踏步朝虞维音走去,虞维音盯着他,才发现他并未穿鞋,赤着一双玉足,身轻如燕地走了过来。
他生得极美丽,是一种混杂着男子的英气,又糅合了女子的妩媚在内的美。
狭长的双眸,明亮如一泓清泉,闪现着天真与无邪,但微勾的唇角,却又让人觉察到一抹若有似无的邪气的撩拨。
虞维音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漂亮的男子。
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小白触及她的眼神,目光变得愈发温柔,仿佛将所有月色都收敛在双眸,那玉润般的清辉,实在美得让人移不开双目。
他上榻,却并未恭敬地跪坐,而是将手脚随意地交叠,动作慵懒不已。
伸出修长雪白的双手,按上她有些紧绷的双肩,听见他充满雌性的嗓音,自耳畔轻轻传来。
“虞公子,放松。”
带着轻微的热气,洒过她耳廓,虞维音有些局促,却不露痕迹地笑着点头。
“怎么样?我的这份谢礼,你还算满意吗?”徐莺珂明眸的光更烁亮,唇边涌着淡淡笑意。
“你就想这样打发我?要知道,为了那东西,我受了不少罪。”
徐莺珂自然知道,莳春楼跟都尉府的事,她早已听说。
就是因为心中感念虞维音,这次才会邀她出来。
“知道你受了罪,这就算我的赔罪之礼还不行么?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我怎会不答应呢?”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不过不急,往后我需要你帮忙,自会找你的。”
没漏过虞维音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徐莺珂笑道:“好啊,你这是一早就算计好了?”
“不行么?”
虞维音没否认,扬眸轻笑。
“有何不可?”虞维音朝她举起酒杯,“来吧,你我喝一杯。”
将酒盏放下,徐莺珂将目光挪向那自进门,就始终站在墙角的玄衣男子。
挺拔遒劲的身躯,俊冷如雕塑般的面庞,南风馆所有男子,包括小白在内,恐怕都难以媲美。
只是,那神情黑沉如山石,紧握剑身的双手,青筋隐现,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长弓,仿佛下一秒便要倏然射出利箭。
“这是黄雀街那个……”
她脑中对他还有印象,却只是一个瘦弱的模糊画面,想不到如今身材这般结实挺拔,气场如此强大,当真是让人震惊。
虞维音道:“他叫邵漠,是我的侍卫。”
“想不到,他变化这么大。”
徐莺珂感慨,眼眸涌现笑意,“你对他,倒是挺上心的,当初他虽然高大,但一看就弱不禁风……”
话未说完,便觉一股寒意袭来,她凝眸扫去,见那邵漠只是安安静静站着,目光并未看向她。
可真奇怪,她总觉得,那人对她倒似有挺大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