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已经熘达的很远了,正在一个废弃的小河边上看着。
薄雾笼罩在四野,前方被从中间噼断的小山看着若隐若现,恍如仙境。
“这就是破岗渎,你别看山小,当年孙吴的几万人来开凿,还挖到了龙嘞!”
苏越转身,看到一个精神抖擞的老人正在身后,急忙就拱手道:“老伯早。”
老人看到苏越的脸色有些苍白,就皱眉道:“年轻人看着有些体虚啊!”
苏越笑道:“大病初愈,昨夜没睡好,所以看着脸色就差了些。”
“原来如此。”
老人看来也是出来熘达的,和苏越介绍起了这边的歷史。
“这破岗渎先前是能用的,能通到江里去呢!只是后来隋文帝觉得这地方的龙脉都被挖坏了,就干脆拆了建康城,破岗渎就废掉了。”
苏越看着那雾气中的小山,饶有兴致的问道:“老伯,那您真觉得这里有龙吗?”
老人吹胡子瞪眼的道:“怎地没有?若是没有龙,那孙吴怎能在江东立国?”
话锋一转,老人叹息道:“可惜孙权小儿不懂乱挖,结果龙跑了,后来就便宜了曹操。”
苏越觉得脑海中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就问道:“那老伯您认为我们应该是什么族?”
老人鄙夷的看着方醒道:“我等世代居于此,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除却戎狄之外就是咱们,要什么族?”
苏越的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声巨响,顿时脑海中就出现了先民披荆斩棘,和自然搏斗,和野兽搏斗,和那些率兽食人的戎狄搏斗……
“这年轻人不会是癔症了吧?”
老人看到苏越在发呆,就以为他是发癔症了,赶紧就闪人。
而苏越依然在那里发呆。
仓颉造字为天地嫉,鬼神为之嚎哭,因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神农氏尝百草,先民才能摆脱病患的侵袭,繁衍生息。
——除却戎狄就是我们,这是何等的骄傲!
苏北沙和瘦猴觉得苏越有些怪,既然是来散心,那么就该出去走走。可自从那天早上出去了一趟之后,苏越就在厢房里呆着,找来纸笔写写画画的,已经有两天了。
厢房中,苏越咬着笔杆,想了想后,在纸上书写起来。
——汉族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这就是先人对自己的认知!
华夏?
还是汉人!
苏越摇摇头。
汉人的自称来自于几百年前的汉族兵锋,外族称唿汉人的军队为‘汉兵’,汉人的使者为‘汉使’,而汉人的百姓则是‘汉人’……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汉人对外战争的赫赫威名,没有武力作为保证,就像是以后,别人想怎么称唿你就怎么称唿你,你还得接受一个瓷器的名字。
先武而后文,没有武就没有文!
而龙朝北有草原异族在虎视眈眈,南有岛寇会在以后的岁月中从袭扰变成了窥视。
终究还是要用枪炮来说话呀!
民族性来自于自豪和荣誉感,而自豪和荣誉感不但来自于生活的稳定和提高,更关键的是对外战争的不断胜利。
“蛮无人,汉道昌!”
苏越把笔一丢,把那些纸全都用火点燃,烧成灰烬。
苏北沙和瘦猴在外面和陈三才聊着闲话,外面却有人在敲门。
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砸门更恰当一些。
“谁呀?”
陈三才怒火冲天的问道。
“开门,是里长来了!”
陈三才的脸色一变,赶紧去开了门。门刚拉开一半,他就被推攘了几下。
“陈三才,有人说你这里窝藏了盗贼!”
门被重重的撞开,当先走进来一个高大男子,随后跟进来五六个民壮。一进来,他的目光一转,就指着苏北沙喝道:“你等何人?可有路引?”
苏越出来时根本没说去哪,哪有什么路引!
“拿下!”
苏北沙和瘦猴不过是迟疑了一下,这人就挥手喊道。
“住手!”
陈三才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哀求的道:“汪里长,他们都是贵人。”
男子的嘴角一翘,大义凛然的道:“什么贵人?贵人会在你家住了几晚?拿下他们!”
那些民壮都有些忌惮的看着苏北沙手中的棍子,缓缓的逼了过来。
陈三才当时也没查验苏越三人的路引,想起后果,他怒道:“汪石柱,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到县里去告你!”
男子看到苏北沙和瘦猴都做出了戒备态势,就冷笑道:“陈三才,你以为少交了那点粮真的没事吗?国法大过天,陈三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这时桂花抱着大娃闻声出来,看到汪石柱后,她嘶喊道:“这三人只是借宿,汪石柱,你要是敢抓我夫君,老娘就到京城去告御状,告你收粮时动手脚坑人!”
龙朝的地方有里长,而里长的选拔多半是看哪家交的粮食多,然后挑选最多的十名出来,轮流担任里长。
而里长在这片地方几乎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下面的甲首和粮长们都唯他马首是瞻。
汪石柱板着脸道:“胡言乱语,来人啊!连桂花也拿下!”
“是。”
桂花多少有些姿色,那些民壮一听这话就乐了,急吼吼的就向桂花冲去,想着揩点油也好啊!
“沙哥!”
瘦猴忍不住了想动手。
苏北沙知道苏越是私下出京,被御史知道了的话肯定要被弹劾,所以一直想忍下去。
可现在看来是忍不下去了啊!
“吱呀……”
就在苏北沙想拿牌子出来时,厢房的门被打开了。
“吵什么?”
苏越拉开门,皱眉看着外面那些民壮,然后冲陈三才说道:“你这门该上油了。”
陈三才愕然的看着方醒,想提醒他这些是来抓人的民壮,可苏越的目光一转,盯着汪石柱问道:“老哥,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公报私仇,还有什么收粮的弊端,可对?”
陈三才的嘴动了几下,可最后还是颓然的垂首。
在陈三才看来,除非苏越背景深厚,不然汪石柱只需抓住他往上面一报,基本上都得倒霉。
当年有一个农夫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出了本县,结果马上被巡检司拿获,一问才知道此人的祖母病重,所以来不及办理路引去求医。本来这人是要被严惩的,可上面闻听此事后,感其孝心,这才网开一面。
而如果你出去没办理路引,只要有人发现后去告发,首告者会有一笔奖金,而知情不报者同罪。
所以苏越三人就属于无路引违法,而陈三才两口子就是包庇,和苏越三人同罪。
“老爷。”
苏越点点头走出来。
汪石柱狐疑的打量着方醒,看到苏越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后,他失笑道:“一个穷酸也敢装贵人?来啊!拿了去。”
苏越摇摇头,他知道在太祖时期下面的管理就很成问题,上面大贪,下面小贪。
按理杀了那么多年,应该好转了吧!
可没想到现在随便呆个地方,居然就会遇到这种在收粮时动手脚的事。
这边离京城很近,所以苏越估计他们不敢收太多的杂税,比如说什么装粮饭米之类的耗费。
那么多半就是大进小出了!
“老沙,拿下!”
苏越随口吩咐道,然后走下台阶,看到大娃的脸色惶急,就笑道:“别怕,马上就好了。”
汪石柱被苏越的口气给气坏了,正准备叫人暴打苏越一顿,可苏北沙却大步上来,拿出一个牌子道:“梦兰伯在此,你等还不跪下!”
梦兰伯?
汪石柱只看过县里衙役的腰牌,所以瞅了两眼后就笑道:“梦兰伯会来咱们这种地方?你特么的……”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