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下,哪怕那些军士心中同情和不忍,可也只得举起刀枪,缓步向前……
“滚开!”
这时门口传来了喝骂声,接着营门大开,一辆马车开了进来。
楚典大怒回身,因为今天是他的人在看守大门,可他们怎么敢放人进来!
可当他看到在前面牵着马车的居然是苏北沙时,顿时就觉得一盆冰水从天灵盖上面浇了进去,浑身发寒。
“苏先生?”
“苏先生!”
“梦兰伯!”
“我就知道苏先生不会不管我们!”
“苏先生,我们冤枉啊!”
“……”
马车缓缓而来,楚典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干裂。他往边上的那位指挥使看去,却只看到了一脸的木然。
一辆马车,就这么孤零零的驶来,可却压得全场静默,众人瞩目……
我该怎么办?
心中刚生出慌乱的楚典马上就稳住了。
我可是陛下的亲卫,是陛下亲令的永夜都卫部的将官,在这里,谁能越过我去!
那些军士们都心中忐忑的看着马车的车帘。
苏先生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这个念头在大家的脑海中一转,旋即大家都沮丧起来。
今天这事已经惊动了皇帝,连镇压的人手都派来了,谁敢翻盘?
车帘被苏北沙掀开,一双有些颤颤巍巍的脚伸了出来,接着就是苏越那张苍白的脸。
苏先生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被陛下训斥了吗?
苏越拒绝了少数的搀扶,坚持着下了马车。
目光微微扫过那些军士,瞬间,那位指挥使惊奇的发现,所有的军士都把火枪扛在了肩上。
他们就像是站立在安南的炎热士地上……
他们就像是站立在茫茫的草原上……
而他们此时正等待着自己的统帅来检阅!
“列阵!”
苏越淡淡的道。
唰!
指挥使和楚典,还有那些外来的将士们,他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在急速变化的阵型。
不过是一分钟不到,眼前就出现了数十排整齐的队列。
所有的军士们在百户副千户的带领下,昂首看向方醒。
——如果说我们是一群狼,那么先前头狼已经离我们而去!
那么现在……
一双双炙热的目光都聚焦在苏越的身上。
在南方,是您带着我们打垮了那些外敌!
在北方,是您带着我们击溃了凶狠的草原狼!
我们的血还未冷却!
现在,请您检阅!
苏越挣开少数的搀扶,缓缓挺起胸膛,从第一排的第一名千户官开始。
“辛苦了!”
副千户昂首喊道:“不辛苦!”
苏越一怔,随即就微微一笑,继续走下去。
“辛苦了!”
“不辛苦!”
“辛苦了!”
“不辛苦!”
“……”
数十排人,苏越只是走了最前面的一个,一一拍打着肩膀。
渐渐的,大家都看到了苏越那蹒跚的步伐,这才知道,原来不是被皇帝训斥,而是……
大滴的汗水从苏越的脸上滴落下来,当他转身时,那些军士们都能看到背后的汗湿。
苏越再次走了队列的前面,声音虚弱,可语气坚定。
“你们,不是叛逆!”
苏越轻蔑的看了一眼楚典,继续说道:“南征时,是你们率先击溃了姓贾的麾下的反扑!”
“在北方!”
大家都能看出来,苏越是想提高声音,可却有心无力。
“在北方,是你们挡住了女贞人最后的精锐骑兵,而那些骑兵的目标就是陛下!”
“可你们不但挡住了敌军,还战而胜之!”
“谁敢说你们是叛逆!”
苏越转身看着那个指挥使,目光炯炯的道:“他们若是叛逆,那我苏越也是叛逆!”
指挥使避开苏越的直视,心想陛下也没说这些军士们是叛逆啊!
一旦被定性为叛逆,那么这三千多人谁来了都救不了!
苏越冷笑着,回身对永夜都卫部的那些军士们说道:“现在,都滚回去,准备午饭,下午继续操练!”
“梦兰伯……”
苏越回身,对那指挥使道:“若是陛下提起,就说是我苏越死罪!”
刚才苏越一到,就把军营里对峙的气氛给清除了,这让楚典怒火中烧,此时听到这话,他不禁冷笑道:“梦兰伯,这是陛下的谕旨,难道陛下的话都错了吗?”
“陛下的谕旨是什么?”
苏越没看楚典,也没问他。
指挥使为难的道:“陛下令镇压之。”
苏越回身指指那些不愿离去的军士们道:“现在还需要镇压吗?”
指挥使为难了,而楚典却被苏越的无视给激怒了。
“梦兰伯!你这是在……”
“宫中来人了……”
一辆马车匆匆的驶入军营,还未停稳,里面就跳出来一个太监,踉踉跄跄的差点就来了个扑街。
大太监差点在众人的面前丢了个大脸,他站稳后,目光扫过,看到没发生火拼,这才放心的道:“梦兰伯呢?”
苏越此时已经是站不稳了,苏北沙不顾他的拒绝,硬是找来了一摞砖头,给他当板凳坐着。
“苏某在此。”
大太监听到这个虚弱的声音,急忙就过去一看。
“梦兰伯,这般的病重为何还要冲动呢!哎!”
苏越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苦笑道:“这些兄弟都是跟着我南征北战,若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以叛逆的罪名杀掉,就算是这次我能活下来,可这辈子都会活在噩梦之中。”
这时大家才确定苏越是生病了,而且是重病。
梦兰伯抱病前来,只为了我们啊!
永夜部的军士们的心中都在激荡着,一股热气喷薄欲出。
而楚典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惊喜和幸灾乐祸。
叫你逞强,这下就算是你躲得过病痛的折磨,可陛下那里也会收拾你!
“哎!”大太监慈眉善目的道:“梦兰伯这是何苦呢!”
苏越的脸色越发的差了,大太监不敢耽误,话锋一转,说道:“谁说是叛逆了?”
指挥使一脸的我不知道,而楚典却懵逼了。
“不是叛逆为何要镇压……”
大太监的慈眉善目马上就收了起来,冷冰冰的道:“胡言乱语,假传陛下的谕旨,该当何罪!”
“公公……”楚典惶恐的道。
大太监不再理他,大声说道:“陛下有旨意。”
唰!
现场所有人都跪了,只有苏越,他颤颤巍巍的起身。可就在起身的那一下,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老爷!”
苏北沙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苏越,也不管什么圣旨不圣旨的,一把扛起就往外跑。
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给惊呆了,一些永夜部的军士都躁动起来,准备追上去。
大太监楞了一下后,急忙喝道:“陛下旨意在此,还不跪下?”
骚动持续了一阵,这才在千户百户们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随后的旨意大家都听得有些心神不宁,只记得……
“……安心操练,朕不吝功赏……”
等圣旨念完后,载着苏越的马车已经飞也似的冲出了军营。
大太监目含忧虑的收起圣旨,正准备回去复命,可楚典却因为在圣旨中没有提到自己,心急了。
“公公,那下官呢?”
大太监还在想着在宫中遇到满脸怒气的小公主的事,就随意的道:“你?且等发落吧!”
八月的阳光能把人身上晒出油来,可就在这种天气里,京城中的一小撮人却感到了冰寒刺骨。
“你确定陛下没有降罪于苏越吗?”
王建伟最近在蛰伏着,就像是一条毒蛇躲在草丛中,把那三角形的蛇头探出去。蛇信微吐,搜寻着一切猎物的信息。
手下千户正在把玩着一串手珠,闻言就说道:“大人,那苏越是被人从军营中扛回家的,我看陛下是看他多半不好了,所以就任他自生自灭吧。”